但陈舒夜认为这是可行的。他耐心地给满脸不信的组员们解释:“我原本也觉得不可能做到这一点,但莫饮年的迷宫设计让我看到了希望。”

    被点了名,小舅哥骄傲地挺了挺胸。

    “莫饮年这个迷宫最大的特点,就是系统可以模拟决策累积判断。”陈舒夜翻了一张PPT,“原理是这样的:玩家被投放进迷宫,在数个选项中做出唯一选择;每种选项在后台各对应一个数值,玩家在表游戏里做出了一个选择,实际上就在后台得到了一个分值;按照不同的分值,后台给玩家分配下一轮不同的任务,玩家再次做出选择,再得到一个分值。此轮分值加上上轮分值,系统按照总分值,再次判断下一轮任务应提供什么……以此类推,直到最终角色死亡或是通关,然后重新进入迷宫再来。”

    这个脑洞确实挺厉害的,安桃心想。就是不知道能不能真的做出来。

    “我已经找很多人确认了,包括莫饮年,我现在弄明白了程序原理,可以打包票,这个迷宫系统是绝对可以做出来的。”陈舒夜打了个响指,“那我们大可以不要局限思维,而是将它用在更广阔的空间里——比如说剧情。”

    “给不同的话语设定不同的数值。”陈舒夜说,“如说‘我爱你’加一分,说‘我恨你’扣一分。根据句子中的情感度、以及被对话者不同的接受度标不同的分。系统在搜集到不同的分之后,派发下一轮的对话与任务。如此不断累积。如果有多人同时出现,那根据分数的差距派发不同数量的对话;如果玩家更倾向于与一名新角色对话,虽然这名新角色的累积分数不如老角色多,但因为系统能判断‘该角色的分数正处于急升期’,系统就能够更多派发新角色的对话。而老角色也会对“急升波动”产生反映……”

    “各位,这不是很有趣吗?”陈舒夜勾起了唇。

    全场陷入了沉思。

    的确,如果能够给句子标上分值,那字符运算就可以被转化为数值运算,那就是可行的了……

    所有人都认真了起来。

    陈舒夜没有说话,而是给大家思考的时间。过了一会儿,是薛侠率先打破了沉默:“可是,怎么判断分值呢?我的意思是,给句子标分的原则是什么呢?”

    “是啊,”下面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程序那边的代表渔夫帽举起了手,“我全程参与了刀哥的构思,”渔夫帽的声音很清淡,几乎可以说是细若游丝,你必须完全集中精神才能听见,“程序上完全可行。但我们需要一个统一的判分标准,不然系统会走bug。”

    “不光是统一,”高美琳也开口了,“还得合理。”

    “标分的原则是受话方的快乐值。”陈舒夜毫不犹豫地说,“例如我听到‘你游戏很好玩’会快乐,这就可以加一分。听到‘你游戏虽然不叫座但是叫好’不快乐,就扣一分。标准就是说话者发出的句子是否愉悦到了受话方。”

    “就以快乐为标准?”薛侠想了想,“怎么感觉没啥原理基础啊……”

    “有的。”

    所有人的视线朝着安桃看去。陈舒夜也目光炯炯地看向安桃,一眨不眨。

    被几十个人同时围观,安桃心里直打鼓,但还是清了清嗓子,尽量淡定地说:“我以前读过德勒兹的书——这个人是西方现在很流行的一个理论家。他提出过情动理论。这个理论继承自著名哲学家斯宾诺莎,就是和十一……和陈主策差不多的一种说法。将情绪看成存在之力的连续流变,人不再是纯粹的物,而是一个人再承受另一个人作用时的状态……”

    “我一句都没听懂。”薛侠老老实实地说,“但也就是说,这个思路是可行的?”

    “嗯,”安桃点点头,“虽然这也是一家之言,但现在西方思想界的确都在搞这一套。我的意思就是,虽然它不一定对,但至少很多人都能接受,我们按照这个原则标分,不会引发太多争议的。”

    薛侠挠了挠头。

    看还是有很多人不太信服,安桃也知道自己最后这句话武断了点,于是斟酌了一下,补充道:“这么说吧,全世界的语言学界这几十年都一直在做给情绪词编码的工作。比如遇到‘想’这个词就标1,遇到‘不要’这个词就标2……借助这种方式,形成一个语料库,将自然语言处理成机器语言,进而让机器能给出对应的反馈——这就是SIRI听到你不同的话能给出不同反馈的原理。”

    “但鉴于现实社会太多变了,语言环境也常不一样,有可能同样一句话,在这个场景代表的是好意思,在那个场景就是讽刺了。所以语言学的这项工作一直举步维艰。不过我们既然只是做游戏,那恰好可以规避这一点。我们自带世界观,环境是封闭的,不存在歧义。在g标准保持一致的前提下,陈主策的思想是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