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转眼皮耶罗已经在这个租来的小房子里生活了一年多。
一直到快要搬出去，皮耶罗才恍然间发现，自己其实离过去的生活已经很远了。离泥泞的小路和泛滥的垃圾很远、离患有皮肤病一样斑斑驳驳的矮墙很远、也离枝叶茂盛的矮树和零落的玛格丽特很远了。当初是因扎吉带他一步一步走出来，然后他们一点一点分开，越是珍而重之就越是抓不住，终究是还没落地就散称千万片。皮耶罗有一点怅然，但是他已经不能再回头了。
那天是晴天还是阴天已经不重要。皮耶罗惶惶了几天，只觉得心下不安。他好像真的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家——这里当然是一个家。他用心选了盖住墙面的布来代替墙纸、桌子上的木刺是他一点点磨去的。椅子上的钉子刮坏过因扎吉的裤子、墙上的钟总是不准，害得因扎吉差点迟到。皮耶罗里里外外走过一圈，突然就沉默了。
他的第一个家和最后与因扎吉有关的东西。也快要离他远去——或者说被他抛弃。
乔尼带着一束满天星来接皮耶罗搬家。皮耶罗没有太多的东西，太零碎的他不方便搬到乔尼家里去，但是贵重的也就只有一些餐具和衣物了。皮耶罗只拎了一个小箱子，他的肚子遮掩不住的凸起——当然皮耶罗也没想遮掩。邻居关于他的闲言碎语皮耶罗都知道，但是他们说的也并不错，皮耶罗不在乎。
西装和车子和这个普通的、甚至是老旧破败的居住区并不相称。皮耶罗有些恍惚、他歪着头、迎着刺眼阳光眯起眼睛去看。笔挺的西装……擦的锃亮的皮鞋……开的正好的满天星……开始他更偏爱骄傲到不肯低头的玫瑰、还有好像藏着春水和清酒的棕褐色眼睛。
“我来帮你拿吧。”
皮耶罗眨了眨眼，眼泪突然就沾湿了睫毛，只是并没有流出来。
“怎么了？不舒服吗，Ale?”
“……没有。”皮耶罗笑容如常。“是太阳太刺眼了。”
虽然一样是租住，但是皮耶罗就是觉得不自在。乔尼很热情，他替皮耶罗整理好了房间、然后又一一介绍了他给皮耶罗准备的生活用品和各种需要用到的东西的位置。乔尼的家并不大，皮耶罗的房间算是隔出来的，中间只有薄薄的一层隔板、甚至可以从缝隙里看到对方。不过这也是乔尼早就和皮耶罗说过的，甚至这个隔板都是临时加的。乔尼很少有朋友留宿，其他房间都改成了各种用途的场所。对方好心帮忙、为了节省房租才住进来的皮耶罗自然不会再多挑拣。
入住的第一晚，乔尼没有让皮耶罗去做晚餐，他自己下厨、做了一份炖菜。乔尼的手艺只是一般，不过皮耶罗出身贫民窟、就算是腐烂掉的食物也不是没有吃过，而且他自己的手艺也算不得高超，自然不会再多挑挑拣拣。
洗了碗筷，皮耶罗和乔尼一起打扫干净之后就躲去洗澡了。虽然知道会面对什么，但是皮耶罗还是有些不自在。完全没有隔音效果的隔板更是让皮耶罗动都不敢动一下，他听着乔尼的呼吸声、没什么睡意。一直到旁边的鼾声响了很久，皮耶罗才慢慢睡着了。
“虽然我实在讨厌他。但是别的不说，乔斯达先生是一个很容易讨好别人的人。”皮耶罗看向不知道是哪处装饰，他呈现在年轻的代笔眼前的只有一个侧脸，硬挺和柔软奇异的结合、让皮耶罗显得端庄威严又妩媚温和。代笔见过皮耶罗拍的杂志封面。他的侧脸被放大后印在杂志上，从额头到鼻尖再到嘴唇和下巴、每一处线条都恰到好处，不知道多少人曾经剪下那张封面、然后吻过画上饱满柔软的唇。皮耶罗的睫毛、皮耶罗唇边的小痣，就连唇上的伤口也清晰可见。暖黄的光撒在皮耶罗的脸上，把他变成了一幅宁静忧郁的、温暖又包容的油画。
而现在的皮耶罗却有一股别样的冷峻。就算是靠文字为生的代笔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受。他只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好大的一场雪，整个世界都是白茫茫的、空荡荡的，只有山巅的一点漆黑的岩石还留下一点影子。但是这种像尖刀一样锋利的冷峻却又无比诱人。
“我不想再回忆他了。”冷淡的、被用作浪荡的形容词的大明星睫毛不安的颤动，像是被投入了一颗石子的湖。潋滟的涟漪在楚楚可怜之余又多了几分缱绻。
“可是这是我们接下来的工作。”代笔显然并没有什么法国或者是意大利的基因。但是也只有他自己才知道，他只是怕自己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天天和一个公认的美人相处、代笔怎么可能完全心如止水。他嫉妒，他无比希望皮耶罗是他的——他甚至觉得皮耶罗就是他的。
他们整天的相处，他能清晰的分辨皮耶罗身上的香味是来自哪里，柑橘味的是沐浴露、微甜的是洗发水，香水是清新的木与叶。皮耶罗抿紧的唇、皮耶罗的腰身、皮耶罗胸前的弧度，就连指尖无意间沾到的一点墨迹都会被他发现。他短暂的拥有皮耶罗，白天他们对坐着回忆皮耶罗的往事、晚上他们在梦里纠缠贪欢。
他臣服于皮耶罗的魅力之下，他想和皮耶罗并肩坐在沙发上、他想干皮耶罗想的快要发疯。碍事的衣服不应该出现在这具身体之上，饱受精液浇灌的皮肉应该被人肆意舔舐、留下一道道红痕。皮耶罗应该倒在沙发上、扬起双腿，被肏到双眼迷离，意乱情迷的想推开对方又忍不住去拥抱，最后只能小声的抽泣、被手指撑开嘴巴、任由口水流的到处都是、舌头也只能无力的伸着。
但是他不能。也不敢。
皮耶罗不仅仅是一个艳名远播的当红明星、周旋在有权有势的大佬中的表字，还是富豪洛施忒的私人玩物。他是洛施忒架子上的收藏品中的一个，是被洛施忒赋予了短暂自由的人偶。把玩的代价让他付不起。
“工作?真是一个认真的好孩子。”皮耶罗怪腔怪调的说着不像夸奖的夸奖，依旧不算成熟的、和他的面容反差很大的、小男孩一样细而柔的嗓音却使得他并不显得讨厌。“你就不想吗？”
皮耶罗掀开了一直盖着他的毯子，下面是赤裸的、笔直的、肉感满满的双腿。他的脚绷的很直，好像刚上岸的小美人鱼。他张开了腿、腿间是一片泛着粉意的红，还有许多指痕。看来大明星昨天一定和他的金主度过了一个很愉快的夜晚，代笔酸溜溜的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