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淣站在她的面前,眼睛并不瞧上一眼越来越近的莫镜心,只朝着赵娇声音微微提高道,那声音正好叫那莫镜心听得一清二楚:“你既是一心一意撺掇了父亲将我接进府中,便是为着我的这几分姿色还能为赵家所用,想叫我去联姻,现下赵家虽说不是联的那一家的姻,可联的却是这世间最尊贵的皇家——”

    她有意顿了一顿,面上浮现出一丝笑意,一语双关,“你既知今日,又何必当初?”

    赵娇猛然抬头,脸色煞白,原来,原来她早就知道是自己设计叫她入的宫!

    郑淣此时便再也不看她一眼,转头朝那莫镜心轻轻一笑:“嫔妾家事不堪,叫容华娘娘见笑了。”

    莫镜心何曾见过这样的架势?不由讷讷然地点了点头,目送她轻轻朝着自己屈了屈膝,转身而去。

    待到郑淣走了一箭之地,跟在身后的清蒲想了许久,终于还是忍不住拉了拉郑淣的袖子,小声道:“承徽,那赵氏的位份比咱们高,今日您叫她如此难堪,只怕……”

    郑淣微微侧头过去看她:“只怕什么?”

    清蒲忧道:“只怕她来日想方设法报复于承徽。”

    郑淣轻轻一笑:“你不是一直怕我被莫镜心等人欺负了去么?经了今日之事,你可还觉得我是会被人欺负去了的人?”

    清蒲轻声道:“可这后宫之中,实在是险恶至极,奴婢知承徽聪慧,可再聪慧的人也防不住这许多的暗箭冷枪……”

    郑淣冷不防地听她说了这一句话,说实在是得情真意切,不由沉默了半日,方道:“后宫如何险恶,我是知晓的。只是那赵娇却是成不了气候,你放心。”

    因着发生了这事,一路上三人不曾再言语什么,只慢慢地朝着太后康寿殿的方向走去。

    皇帝几日不曾召见过妃嫔,后宫众人自然也无甚么话,不过是按着规矩向太后请了安,又垂手听了太后的训话,陪着太后说了一会儿话,转眼便到了太后礼佛的时间,就有小宫女捧了清香净水来请太后,众人便一个个地退了出来,也有三两成群地邀约着赏花的,也有到某妃嫔宫中去品茶的,自是不提。

    郑淣本来位份便低,加上前些日子并不曾露面,又甚是低调,故而从太后宫中出来之后,也并不曾有妃嫔相邀。

    紫珠清蒲两个陪着郑淣慢慢往回走,清蒲见郑淣一直不曾开口,便笑道:“承徽可要四下走走?”

    郑淣本欲避着众人,可转念一想,若是要逃走,这大梁的宫殿也得辨一辨方位,知一知近路在哪里才好,于是便点了点头道:“你带路便好,咱们随意走走。”说罢又想了想道,“莫去那人多的地方,捡清净的地方走。”

    清蒲忙答应着,一面在前面引路,一面同郑淣细细讲来,此处是哪里,是哪位妃嫔居住,又曾住过先帝的哪位太妃,那一处又是哪里,那边的奇石闻听又是上万工匠从哪些极远的地方运回来的,诸如此类宫中闲闻,郑淣也不打断她,只默默地听她一一道来。

    三人在园子里逛了许久,方转回如意馆。如意馆后头有一排湘妃竹,竹后又有一截红墙,素来是如意馆附近最幽静的地方,清蒲揣测着郑淣不愿多见人,无非是不想再遇上莫镜心和赵娇等人,于是特地引了她从这后头绕回如意馆。

    没料到离那红墙尚远,便听得远远地有极清丽的歌声传来,那声音如黄鹂鸟儿一般,清蒲从未听过这样的曲调,似清乐又似雅曲,格外轻灵动听。

    郑淣不由住了脚,侧耳倾听那轻灵之声,听了半晌,那歌声方歇了一回,刚刚歇了一会儿,歌声便又轻轻袅袅的飘了起来。

    清蒲见郑淣听得入神,便轻轻地推了推她道:“承徽既然觉得好听,何不去结识结识那唱歌之人?”

    郑淣被她这么一推,猛然转过头来,清蒲见她脸上神色不定,忙轻唤:“娘娘?”

    郑淣轻轻咳了一声,用团扇掩了唇,转头过去低低道:“不必扰人,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