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我不去上1B课了。”邵西臣声音沙哑。

    陆星野点头,“行,我一会儿跟老师请假,咱们提前回家。”

    邵西臣嗯了声,之后便一直沉默。他有些失神,一双手在水流底下冲洗了十来分钟,揉搓得潮红发疼。

    陆星野给他擦脸,指腹在眼眶处轻轻地按压下去。

    邵西臣被清凉的水一刺激,轻松地呼出一口气,他跟陆星野说话,又像是在自语,“颂章为什么要死?他明明昨天还跟我一起上1B课,周老师夸他是个生物天才。我才考了93,颂章得了满分。”

    “他可能有苦衷,一时想不开。”陆星野犹豫片刻,继续说,“之前我经过教师办公室,无意间听见老师们在谈论他的事。”

    “什么?”邵西臣急切地问。

    陆星野想抽烟,手摸到空荡荡的衣兜最后只是咬了下嘴唇,他在邵西臣紧张的注视下开口,“秦颂章放弃了跟江科大的签约,他跟老师说父母不同意他念生物工程专业,说没前途,赚不了钱,养不起家。”

    邵西臣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低头,沾在眼睫上的水珠坠在了陆星野的指间。

    两人走出去,经过被灯光打得明亮的长廊,一直回到空旷宽阔的草地上。

    漆黑的夜色中有几颗星,充满希望地闪烁着,邵西臣的目光就此被吸引了。

    “颂章每回生物都能考满分。”邵西臣回想起一些事,有些明白了,他在苦笑中透露出愠怒,“怪不得,他连市竞赛都没能参加,原来是不被允许。”

    “我当时问过他,他只是摇了摇头,什么都不肯说。后来换了座位,我跟他就很少讲话了。”

    邵西臣一直走到一棵栀子树下面才停下来,他倚靠在树干上,感觉有弱小的虫在皮肤上细细地爬,抬手去摸,原来是一片花瓣。

    六月二号,已经步入初夏,校园里到处都是盛开的栀子香气。

    活泼,轻盈,浸满快乐跟自由。它们跃跃欲试,想要随风向天空飞驰。

    半个月之前,他们的毕业照就是在这片草地上拍的。

    秦颂章个子高,被安排在邵西臣旁边。他在阳光的仁慈普照下眯起了眼睛,像是世界上的万物,被神被上帝爱着的小孩,向邵西臣露出一个温柔而朴实的笑容。

    邵西臣想起来,在那张毕业照背后,秦颂章的名字旁边印着校长寄予的诗,“一鸣从此始,相望青云端。”

    邵西臣不知道秦颂章未来是否还能跟自己青云相见,而他此刻,面对生死未卜的秦颂章,只有震撼跟惋惜。

    当晚,邵西臣没怎么睡着。半夜惊醒的时候他忍不住给王主任打电话,询问秦颂章的情况。王主任告诉邵西臣,因为被大树托了一下,秦颂章没有生命危险,但是伤到了脊髓,下半身截瘫。

    电话那头突然传来沉闷的敲击声,以及响亮的哭泣、辱骂。接着,是一阵尖锐的电音。

    妇女带着绝望的哀嚎传过来,“你们学校怎么管学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