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5年，冬，三江市
一个灶上煮着糖醋排骨，另一个灶上炖着鸡汤，水池里还有一条鱼没收拾，李应芝看了眼挂在墙上的钟，快六点了，汪曼的火车五点到三江，这会儿要到家了。
她加快了洗菜切菜的速度。
“妈妈，什么时候能吃饭？”厨房门口，刘悦那个小脑袋探进来，她现在不扎两根鞭子了，烫了卷发，戴着一根两指宽的压发圈。全家就数她最爱美，在家也要化妆。
李应芝平日看她那一脸颜料就来气，这会儿更烦她：“走开走开，别烦我，跟小慧下楼去接你大姐。”
“外面好冷！”
“叫你去你就去，不然别吃饭。”
李应芝年过五十，脾气越来越暴躁，刘悦不敢惹她，皱着脸，拖拖拉拉地下楼了。
三江市的冬天是阴冷的，昨夜下了一场雨，到今日地上还是湿漉漉的，冷风一吹，骨头都在打颤。
刘悦搓着手，哈了几口热气：“什么时候才到啊，冷死了。”
刘慧站在旁边看书，不接腔。
“大学生，不用这么用功吧。”刘悦用手肘点了点刘慧，“下个楼还要拿着书，你要当教授啊。”
刘慧被她烦得想翻白眼，看书也看不下去了，只能把书合上。
刘悦满意地笑了：“这才对嘛，放假了还看什么书。我们俩聊聊天，在你们学校没有遇到喜欢的男孩子？”
刘慧不想跟她聊天，二姐一张嘴就是喜欢的男孩子，话题永远离不开谈恋爱。她伸出半个身子往外看，眼睛一下亮了：“大姐回来了！”
明天是大年三十，汪曼提前一天放假回家过年，她带了不少东西，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还提着一个行李袋。箱子里一大半是她的行李，一小半是给家人朋友带的礼物，行李袋里就全是给家里人带的东西。
有衣服、裙子、鞋子、维生素、钙片、一条玉溪烟，还有三包点心。
汪曼一样一样拿出来放在茶几上，全家人围着她，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行李箱，看看还能从里面变出什么宝贝。
李应芝拿起一袋点心：“深圳的点心怎么印的是上海？上海的师傅做的？”
汪曼说：“我去上海出差买的。挺好吃的，就买了一点。”
“你去上海出差了！”李应芝一脸骄傲，笑得两块高耸的颧骨都要飞出去了。
出差，这两个字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工人家庭来说可不一般，有资格出差的人，那都是领导，就算不是领导，也是有本事的人。
“就是普通出差，现在很多人都会出差。”汪曼解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