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摸了摸自己的脸，那脸蛋又重新恢复了如少女一般的水嫩光滑，她不需要照镜子就知道自己现在是何种模样。
一如与周意初见时，少男少女踏春游园，吟诗作赋，芳心暗许。她不顾家人反对与他私奔，嫁给这个穷小子。日子虽过得清苦，但夫妻恩爱，琴瑟和鸣。只可惜她命里无福消受。
“我这一生，便是如此了，时至今日我从不曾后悔。其实你不应该来的，既是前世，让那些回忆都留在过去不好吗？何苦折磨自己，又毁了他人。我本该死的，我不需要你救。我死了，他会一辈子记住我，活在对我的愧疚里，这一世，也够了。”
红宁垂下眼帘，不予回答，却在认真思考她的话。经历过这么多，她好像也想通了一点。
苏玉不动声色垂下手臂摸进枕头底下，继续道：“如今你不让我痛快，我也不让你痛快，咱们谁也别想好过。”
话落，她猛地从枕下抽出一把匕首刺入自己心口，面目因为疼痛而狰狞，眼神衔满了恨意，却是在笑，“你真可怜，可这世上，谁又不是可怜之人呢……”
这一刀，她没留任何余地，往日里温柔如水的娇弱女子，也不知从哪爆发了这样骇人的力量，不知下了多大的狠心。
红宁不可置信，扑上去按住她的伤口嘶吼：“你做什么！你做什么！你为什么！为什么啊！”
苏玉沾满鲜血的双手紧紧与她交握，红宁失了神，她包裹着她的手握住那把匕首，又狠狠往下刺了几分，“我说了，咱们谁也别想好过，我根本就不想活了，从你出现的那一刻起。我不想让我的男人，受人牵制束厄。”
红宁挣脱不开，她失了修为，浑身绵软无力。苏玉紧紧钳制着她，又猛地将匕首抽出，鲜血喷涌而出，红宁下意识闭上眼睛，脸上顿时一片温热，那血喷到她脸上顺着她的面颊缓缓滑落。
红宁睁开眼睛，睫羽上还挂着血珠，眼前的世界已是一片猩红。
苏玉松开她的手，她一屁股跌在地上，手里还握着匕首。不等她回神，苏玉又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大声呼喊，“周郎！周郎！救命啊！救命！”
周意破门而入，被眼前的景象骇住了，他呆愣片刻，扑倒在苏玉榻前。苏玉朝着他虚弱笑笑，面上全然不见刚才的狰狞恶毒。
她胸前伤口还在不断往外冒着鲜血，帷幔上、床榻上、到处都是四溅的血，那血色将她脸蛋也衬得粉红，一如他们十年前初见。
她倒在周意怀里，勉力摸了摸他的脸，“我希望……”
她说话间嘴里又不断有鲜血涌出来，在极度的震惊和悲痛下，周意心如刀绞，但眼中干涸却是一滴泪也没有，慌乱抬袖揩去她唇畔的血。
苏玉气若游丝，“我希望，你这一世能…你能永远记住我，但，但下一世，别在见了……”说完最后一句话，她手腕无力垂落，终于没了气息。
四周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周意抱着苏玉，感受那具身体在他怀中慢慢失去温度。
红宁已经无力争辩，她埋首在膝上，轻轻抽泣，不明白自己这段时间究竟是在做什么。
只终于，周意缓缓放平苏玉的尸身，起身跪倒在红宁面前。他眸中无悲无喜，只是轻轻问：“你满意了吗？”
红宁抬起头，“我满意什么？”
周意轻笑，“我想起来了，吃了那果子，我什么都想起来了。所以，你满意了吗？”
红宁闭了闭眼，一行清泪无声滑落，在她布满血污的脸色划出一道明显的痕迹，“无论你信不信，我都没有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