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呢,”千平惨然一笑,“不知为何,那恶魔并没有杀我,我活了下来,但我却变成了人不人鬼不鬼的东西,还要靠驱邪的符咒才能保持清醒。之前我在天穹宗里面昏迷,是因为他们的结界太强,让维持我生命的‘东西’不得不沉睡,而现在,呵,我听你的话说,我恐怕已经杀了另一个弟子了,真是……”他痛苦地闭上眼睛,微微抬起头,向安菱露出了脆弱的脖子,“你杀了我吧,让我和我的家人团聚。”

    安菱摇头道:“千平,邪剑的事过于复杂,我无法向你阐明,但是我相信,你的阿姆拼了命也要把你救下来,不是为了让你去陪他们的。”

    “你和师姐一样,都喜欢用大道理绑架我……”千平几近崩溃的边缘,在短暂的沉默后,他彻底爆发,冲着安菱大吼,“你让我怎么能够带着这么多无辜的性命活下去?我伤害了这么多无辜的人和灵兽,我怎么才能活下去!你告诉我啊!”嘶吼过后,他颓废地坐在了被浸满血肉的草地之上,嚎啕大哭。

    安菱满眼悲伤地看着崩溃哭泣的千平,低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阴差阳错,也许,你能够获得这样的能力,也并不全是祸事,况且,真正做错事的,另有其人。”

    她抬头,看向天边破碎的空洞,攥紧了手里的碎星辰,“既然我被所谓的邪剑选中,又是传说中的域外天魔,那我又何必再遵循此世的准则?”

    她向前大踏一步,在落点处凝结空气,让风承托着她的身体,安菱就这样踏着看不见的台阶,一步又一步地逼近如同碗盖一般覆盖在比斗场中透明的屏障。

    千平愕然地看着安菱的举动,完全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万法流星剑,即万般术法都抵不过灿若星辰的手中剑,”安菱抬起手,轻轻抚摸着顶在天上的“空气墙”,“我不想再被天璇元君牵着鼻子走,也不想和仙门弟子自相残杀,更不愿屈从于‘上天’赐予的规则之下,所以……”

    “万法流星剑,最后一式——苍天已老!”

    安菱轻笑一声,在这一刻,她的心境与多年前的李万剑合二为一,她似乎在潜意识中感受到李万剑在创下着最后一式时,对苍天的愤懑与狂傲——苍天又如何?能否接我一剑?

    那日,李万剑在东海悬崖上,面对着漫天的仙门修士,仰头指天,狂傲无边地质问道:“天?修士应顺应天意?我偏要告诉你们,苍天已老!”

    他的右边衣袖空荡荡的,一个剑客失去了持剑的手,无疑是世间最大的悲剧,但李万剑左手并成剑指,朝天高高举起,“蜉蝣可怖,只争朝夕,今日,我便以一剑开天!”

    跨越了无数跳跃的时间段,东海悬崖之上的李万剑、梦中遇剑光的懵懂安菱,以及此时被天璇元君困在天道残片世界中的安菱,三人相似却不相同,他们在这一刻,一齐举起了手中的“剑”,将它直直地指向上苍。

    “苍天啊,你已经老了……”安菱朝天空挥出跨越时间与空间的玄妙一剑,将虚假的“世界”击得粉碎。

    在小世界被击溃,大块大块的碎片失去支撑落下来时,她发出了微不可察的一声叹息,“现在,早就是人的时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