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桦带着满满的收获和对未来的憧憬回到季府。按照惯例,她先到主院向季老太太请安,再回三房。

    平心而论,季老太太不算是个恶婆婆,她本是大家千金,该有的学识涵养和傲气一样不缺。对不喜欢的儿媳妇,她的做法是远着,不亲近,故意磋磨却是不屑的。水清桦初嫁时,也真心想要伺奉婆母,却总得不到好脸色,后来她看明白了,无论自己怎么做,与婆母理想中饱读诗书的大家闺秀依然相差太远,始终是委屈了她最出色的儿子。

    这一世,她不会再放低自己,祈求得到老太太的垂怜。

    一踏入房间,水清桦就感受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氛。

    季老太太端坐上首,一贯慈眉善目的脸上满是严肃,大嫂谈氏站在一旁,眼底闪过一丝得意。

    “我听说,江夏黄知府最近摆寿宴,一幅《奔马图》绣屏大出风头。”季老太太不紧不慢地说道。

    清桦沉默着,没有出声。

    “如果不是我偶然在子墨的书房里见过那幅《奔马图》,我还真不可能想到,此《奔马图》便是彼《奔马图》。”老太太的声音一下子严厉起来,“老三媳妇,你进季家门七年了,虽然学识粗陋,好歹老实本分,勤俭持家,季家也从未苛待于你,你为什么这样做?”

    水清桦垂着头,恭敬道:“母亲,媳妇不懂您的意思。”

    老太太看着清桦,满脸失望。“你不懂?子墨的《奔马图》,除了你没有人能接触到,更别说常年累月照着绣。”

    “媳妇只是卖了一幅绣图,何错之有?”

    “何错之有?!”老太太厉喝。

    前世今生,这还是老太太第一次对清桦大发脾气。

    “第一错,作为妻子,你不了解自己的丈夫。你知道这幅《奔马图》对他的意义吗,你知道他的心胸和抱负吗?他信任你,才把画交给你,你却把他的心血随随便便卖入市坊!”

    清桦心道,她知道,只是那时刚重生回来,腹中满是对季子墨的怨气,卖绣屏一为筹钱,二也多少想出这口气。

    “第二错,作为季家媳妇,你败坏季家门风。针黹刺绣是闺阁之物,非最亲近的人不可得。你拿绣品沽售,消息传出去,季家女眷清誉何在?”

    季老太太还想说第三错,季子轩曾是黄知府的左右手,季家败落和黄知府多少脱不开干系。现在季家女眷的针黹落于他手,绣的还是儿子的画,简直如鲠在喉。偏偏这点老太太不好说出来。

    水清桦争辩道:“媳妇自小便做绣品支撑家人生计,坊间女眷售卖绣活的更是比比皆是。季家今非昔比,败坏门风从何说起?”

    季老太太气得面色紫涨:“你是说,季家亏待了你,子墨也无能,还要靠你挣钱养孩子?”至于季家门户衰落的事,老太太直接忽略,她最听不得这个。

    水清桦道:“媳妇没有这个意思,但人活着总要适应环境。既然媳妇有这身本事,为什么不能用来让家人过得好一点?”

    “你!”季老太太说不出话来。

    “母亲!”季子墨的声音传来,下一步人就迈进了厅堂。他看一眼跪地的媳妇和气坏了的母亲,温言劝解老太太:“母亲莫恼,清桦没做错什么,是我无能,照顾不好妻儿,才让清桦操劳。清桦也是为了三房,为了孩子。”

    老太太怒道:“怎么能怪你?季家虽然不比从前,但每月发放的例钱,只要不奢侈挥霍,足够她们母女度日,何至于去卖针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