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子嘴角已勾起笑来,扭过身等她跟上。

    未曾想到那人却并未跟上,婆子皱眉扭头,只见田飞镜仍旧站在原地,脸上挂着温顺谦和的微笑,“嬷嬷稍等,飞镜奔波半日,发髻衣裙都需整理。若是这个副样子就去跟太太请安,太太宽宏不嫌我无礼,飞镜自己也是实在无脸的。还望嬷嬷帮忙通传一二。”

    婆子们具是没想到这乡下丫头经过一日奔波后头脑仍旧清明不说,言语滴水不漏,举手抬足间满是大家风范。

    心里暗暗捏了把汗,暗恼轻视了她。又看她仍旧笑得温和不像是看出来她们有意为难,可手上也不敢再多生事端,于是找了个台阶就笑嘻嘻地领着先去了偏院。

    恭颐族姬掌管后宅多年,虽打心眼儿里看不上她,但倒也犯不着在钱财的事儿上难为她,单独清了一处偏院给她。

    院子位于孙宅的东南角,虽在孙家排不上号,然则姓了个“孙”后便是这荒废的偏院也比寻常人家的房屋大了两杯有余。

    屋外有一处花圃并一戏台,飞镜扫一眼便知从前这里是专门供孙家豢养的伶人居住的。唯一有些野趣的,就是自院子东南角引进的一处活水而成的池塘,从戏台流过,像条被人遗忘至此的翠碧缎带。

    婆子见她目光落在那戏台上,连忙笑道,“姑娘别误会,这戏台一早就搭在这了,只是没用过,咱们孙家人少,这院子也就忘了派人收拾了。姑娘要是看着碍眼,待我禀了夫人,叫人拆了就是了。”

    “这有什么,哪有这么多讲究。”

    田飞镜将小狗放下来,抬头望着院门上方匾额上书写的“寒江”二字出神,不觉好奇这院子从前究竟住了何人,竟提了这般孤寒之字。

    嬷嬷笑着应下。

    飞镜自己进了屋去,待一切收拾妥帖后,又替紧紧跟在她脚边的狗儿添了碗干净的水,摸了摸它的脑门,低声道,“元宝儿,自个儿乖乖待着,我晚些就回来。”

    那小花狗像是听懂似的,它似乎也知道要在这屋子里住上一段时间了,是而竟也没了害怕,大摇大摆地便低头嗅着满屋巡视起来。

    飞镜这才跟在婆子后面去跟恭颐族姬请安了。

    人都道孙家富可敌国,然则飞镜这一路随嬷嬷从廊下走过,连过了四五个垂花厅,仍旧没看出什么门道来。

    一是她也不是被锦衣玉食堆砌出来的真名媛,二是孙家小心谨慎惯了,倒也从不在吃穿用度上掐尖儿要强。

    进了主院,丫头婆子们渐渐多了起来,各色人声涌入耳畔,飞镜这才琢磨出一丝真实来。周围满是些打量她的人,或正大光明或小心翼翼,然而飞镜只作不知,由着婆子打了帘子后自去对着堂前正座上的富贵夫人行礼问安。

    只见她双膝微弓,盈盈一拜,露出半截雪白的脖颈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中。

    “给太太问好。”

    刚一抬起头来,又看正坐在堂屋中央紫檀圆桌前的恭颐族姬目光如炬,她身旁站着两位媳妇打扮的年轻女子,气度与旁的丫鬟婆子不同。

    飞镜既看出恭颐族姬没有提点她的意思,只得大着胆子道,“给两位奶奶问好。”

    孙家是大业名家,自开国以来,孙家的故事就被写在各色话本上。对于孙家,飞镜也算有些了解的。

    孙家子嗣绵延,孙老爷年过半百,而他新纳的九姨太,去年还新给他添了个小闺女。那最小的女儿还未满周岁,然而长子孙源次子孙孚、长女孙泠次女孙萧却都已为人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