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一帆很快在门卫处接到他的母亲。两人一同进了公寓的电梯,狭小的空间里,乔一帆闻见母亲护手霜甜腻的气息。母亲用了那种牌子的护手霜十几年,而他从来不晓得那是哪一种香调——哪怕他成为乔队后配合唐柔拍过一些香水广告,但是那种甜的、柔和到腻人的香气,他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归类。

    也许是蜂蜜吧,乔一帆一厢情愿地如此想。

    反正到了冬日,干燥的空气里,母亲的气息便会掺杂一种蜂蜜般稠厚的甜味。

    乔母先开口说:“我不知道你买的这房子原来离你们俱乐部这么远。”

    电梯在上升,乔一帆愈发紧张,手臂绷紧了垂在身侧,形成拘谨的模样,仿佛一个垂首聆训的学生。

    确实,乔母是名教师,在京城某重点中学任教。她脾气温柔平和,教学水平颇高,很受学生爱戴。

    乔一帆想了想,只好说:“我买的那时候、这里还不是现在的价位,挺划算的,所以就先入手了。”

    乔母点了点头,似是不疑有他,又“嗯”了一声,又与他说些琐碎事。

    正是此时,电梯到了。

    入门时,乔一帆按指纹锁。

    乔母见了便皱眉:“靠谱吗这?”

    乔一帆有点无奈,笑着说:“挺安全的,而且还算方便。”

    “蛮贵的吧?”乔母随口问。

    乔一帆开了门,道:“还好吧。”说完嘴角一牵,也许算笑了一下,随即才俯身,从鞋柜里拿出一双客用拖鞋,整齐放在母亲前方,说:“妈妈你穿这个。”

    乔母“嗯”了一声,臂弯仍挽着手提包,坐在鞋柜的换鞋凳上,拉下靴子的拉链,心绪潮涌。

    乔一帆告诉她在杭州买了房的时候,她大吃一惊——那时她们母子甫达成微妙的和解,她把一帆进入荣耀职业圈后所赚收入执意要转账给父母的部分分毫不少地返还给了自己的孩子,并知道一帆目前所在的队伍虽然已夺冠且终于步上正轨、一帆甚至成为了队长,但他的积蓄大概还没丰厚到能在杭州地段不错的闹市区买个三室一厅的地步。

    那时候一帆果然说:“只够付了首付,”随后又在电话那边轻轻地笑起来:“不过妈妈你不用担心啦,房贷对我来说还是没什么压力的。”

    乔母那时候正从一帆经济独立这一事实缓慢地步向她的孩子同时人格业已独立的认知,那些她对他的引导、教育、规训的力量、控制力与影响力终有一天会缓慢消解到无,这是个说不好是否是慢性疼痛逐渐走向释然的过程,所以她只能问:“你买三室一厅啊?自己住吗?”

    乔一帆的回答有点含糊,电波还是传来他的笑声,很轻,也许逃避什么:“我还没想好,可能租出去也说不定。”他顿了一下,方又很快地说:“但是买这里不会亏的。”

    乔母闻言,暗中记下楼盘名字,查了查和兴欣新建俱乐部的距离,20多公里。那也许是租出去的。

    如今乔母进了屋,便知道以往所有的一切猜测都被推翻了。

    她去过乔一帆在微草俱乐部所住的宿舍,那里一切都从简,除了床单好好地铺、被子枕头整齐地叠,衣柜里寥落挂着叠着更换衣物,书桌上电竞级别的台式电脑散发着无机质的冷感,简洁得冷清,什么都单薄。一个青春期男孩暂时的栖居地。

    在兴欣的宿舍好歹不一样了点。一帆一开始和队友安文逸同住,两人都有分寸而习惯性将周边收拾得干净整洁,但整齐的房间里还是透出一点温馨,生活感落地生根长势良好;后来兴欣兴建了新的俱乐部,人人有了单人宿舍,一帆的宿舍依旧齐整——齐整而不乏拥挤,从和安文逸平分的半个窝变成他自己的一整个窝。但现在她所步入的公寓是不一样的,乔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