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纪来自北方,极其遥远的方位。据她自称,她是北方王国的王位继承者,有太多人想要杀她,才会逃到这里来避难。大家都认为她在开玩笑,因为你瞧嘛,如果她真的担忧自己的安危,又怎么会把自己是王位继承者的事情,在初次和大家见面的时候就讲出来呢。那种事情,那种关乎生命安危的事情,一定是只能和自己信得过的人才能讲的吧。不过大家虽然是这样想的,却没有人真的这样问出口,也都带着善意称呼由纪为公主,有些想要讨她欢心的人,甚至会称呼她为王。

    而他们即使得到大家嘲笑也要这样做的原因,正是由纪的美貌。她的皮肤确实是北方人才会有的那种晶莹剔透的色彩,像无暇的美玉一般,在阳光的照耀下,她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让人觉得多看一眼就是享受,也是亵渎。乌黑的长发总是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像一朵转生的花,浑身上下都是美好。她身形纤长,举止优雅,要说她身上有什么缺陷,大概只有那没有血色的嘴唇可以称得上是唯一的不足。

    活像个没有灵魂的人偶一般。

    尤其是夜晚,如果有人做了亏心事,在路上遇到由纪的话,大概会吓得把一切都讲出来,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向她求饶。

    由纪则会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直到无边的沉默将对方逼疯,让对方不管不顾地大声喊叫起来,拿出要把世间的一切都摧毁的愤怒,等对方终于叫嚣着冲向由纪要与她同归于尽的时候,她会大笑起来,仿佛看到了绝佳的戏剧,甚至会鼓掌,并伴随着她嘴中倾泻出来的曲调,和银色的月光一同起舞。

    自由自在,在一片银色中翩翩起舞的人啊,谁能不为她疯狂呢。

    但没有人真的见过她在月色中起舞,可流言很快传遍整个镇子,人们开始期待在夜间碰到由纪,希望能够亲眼目睹那美艳的舞姿。

    “我不会跳舞啊,”由纪说,脸上带着骄纵的表情,“那种用来取乐他人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会学那种东西。”

    由纪从来不在太阳落山后出门,她说那样太危险,她可是有王位要继承的人,怎么会做那种不要命的事情。

    人们便陷入无尽的失望,一天,两天,由纪跳舞的身姿不停浮现在他们的脑海中。可由纪不会跳舞的事实无法改变,啊,对了,让由纪学会跳舞不就可以了吗。一个人有了这样的想法,大家便都有了这样的想法。

    “跳舞?我怎么可能学那种东西!不要玩弄我了,瞧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吧!”由纪生气地将人们赶出去,门被砰的一声关上,屋内很快传来她摔砸东西的声音。一件两件,瓷器木器。人们等在门口,由纪只是在耍小孩子脾气,人们想,她会同意的,从她住到这个镇子以来,我们从来没有拒绝过她任何要求,无论多么不可理喻、无法理解的事情,我们都做到了,只是跳舞而已,由纪一定会同意的。

    当由纪第二天清晨打开门,人们还站在她的门前,用热切的眼神看着她。人群乌黑的眼珠同时盯着她,看她的一举一动,甚至是呼吸。

    由纪感到害怕,她站在门口,看着人们。觉得还不如是刺客来杀她比较好。

    “由纪,”人们齐声喊道,“跳舞吧。”那声音像是入了魔一般。

    “由纪,跳舞吧。由纪,跳舞吧。由纪,跳舞吧。”

    “由纪,跳舞吧。由纪,跳舞吧。由纪,跳舞吧。”

    “由纪,跳舞吧。由纪,跳舞吧。由纪,跳舞吧。”

    他们的呼喊是有曲调的,那旋律很沉重,由纪觉得自己曾经在什么地方听到过——嘀嗒,嘀嗒嗒。嗒嗒,嘀嘀嗒——在他们的声音中,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流动,像光脉浮在空之中。

    当由纪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正在不受控制的舞动时,她泪流满面,只能不停地舞动,舞动,舞动。她无法控制自己,身躯在空中不停舞动,如鱼肚般洁白的衣衫在空中飘摇,日光照耀下的由纪,熠熠生辉。

    “我知道了,我会跳舞的!我跳舞!不要这样对我——”

    这样呼喊着,由纪猛地睁开眼睛,她坐起来,周围是熟悉的房间。光从打开的窗户往屋内挥洒,四周一片明亮。

    “在说什么,由纪呀,做噩梦了吗?”此时正和蔼地询问她的人,脸上的笑容,带着知晓一切的神圣。

    好可怕,由纪这样想,身体不禁轻颤一下,不可以惹怒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