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笑得眼角堆满了褶子,握着重孙子小手,语气从所未有的慈祥轻柔,“小福子吃,你多吃,太太不吃。”

    福久又把奶瓶拿回来,另一只小手指指着桌子上的麦乳精,再指指太太,老太太笑眯眯端起来喝了一口,“太太喝了,小福子放心喝吧。”

    “走哪都操不够的心。”白露珠抱着女儿蹲下,将儿子口水巾理松一些,否则勒脖子,“宝宝真乖,我们福久是个孝顺宝宝,是不是?”

    福久露出可爱笑容,开心蹬着两下小腿,将奶瓶塞到自己嘴里,呼噜呼噜吃起来。

    “我们这俩孩子是真好带。”白越明搬着小凳子坐在外孙旁边舍不得走,眼神一再慈爱,让白露珠一瞬间觉得父亲老了好几岁。

    有两个孩子在,屋里人都围着不散,一时半会还不太好和海伦说关于宋清源和白珍珠的事,一直到晚饭点,人都走了之后,才卡着缝隙给海伦打了个电话说完。

    自辞掉文工团的工作后,时间更自由,并没有因为在市里,嫌麻烦就不回来,除了坐月子和去上海这段时间,基本上隔三差五就要回来住两天。

    而后到了周末,贺祺深过来住一天,再把她们接走。

    因此,白越明两口子没觉得有什么不习惯。

    白露珠心里一直琢磨着,去市里给父母准备一套房子,毕竟等厂子弄起来后,回香阳的机会肯定就少了,只是想到街坊邻居都是熟人,要是去了市里,怕周围都是不认识的人,父母会不习惯。

    今晚聊起来这件事后,白越明立马道:“没啥习惯不习惯,都是本市人,又不是跑听不懂方言的地方去,要是天天能看到两个孩子,就更没什么不习惯的了。”

    “我们倒没什么不习惯。”葛嫦慧坐在饭桌前,左手抱着外孙女,右手端着稀饭碗,“估计妈会不习惯,每天都有这么多人来家里,早处出感情来了。”

    “我更没什么不习惯。”赵翠娥现在想得开,小儿子家到哪,她就要跟到哪,“从纺织大院搬到这边来,不是一段时间就习惯了,要是去市里住,哎,要是能搬去露珠家那个胡同住,邻里邻居都认识,住那还挺好的。”

    “哟,妈,您真敢想。”白越明喝稀饭差点呛到,“那片地方都是早年国家分的,老一辈好些人都是上过报纸,被人民群众眼熟的人,哪有房子给我们住,再说,那也是平房小院子,现在城里都准备盖楼房了,到时候弄个楼房给你住。”

    “真的?”老太太听了来劲,“那敢情好,一般白墙楼房都是给干部住的,我这辈子都没住上过。”

    “怎么没住上。”白露珠笑着道:“纺织大院有三层楼,那也是楼房。”

    “那叫什么楼房。”老太太天天听收音机看电视,知道很多政策在改变,“屁大点地方,乱七八糟,真楼房都是独门独户,起码一百个平方,楼道里干干净净,里面装修得敞亮,人家不叫大院,叫小区。”

    老太太提起这事就停不下来,白露珠没再插嘴,八十年代后,一个接一个楼盘兴起,小区内部景观绿化、配套健身娱乐设施齐全,规划得漂漂亮亮,惹得人人都要住楼房。

    就连乡下村里,基本上家家户户有了钱,第一目标都是盖个二层小楼房。

    买楼房很简单,老太太想住就住,最主要是知道她们愿意到市里去,而不是念着老街道,留在这不肯走。

    住了两天,贺祺深要上班了,正好江铜也有事,白露珠带着孩子们离开香阳。

    先把孩子送回家,再简单收拾下自己,贺祺深下午没事,非要跟着,担心一堆有的没的:

    “去别的地方我不担心,去天荷老厂里总觉得不踏实,万一他们把你控制住,万一他们逼你签什么合同,万一那群要下岗的员工,把你围住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