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宫女纷纷上前,将那女子堵住嘴,七手八脚地拖下去用刑。

    拖走侍寝宫女后,拨步床里缓缓响起几下掌声。

    凤弥王这才起身下床来,露面之时,满室灯火仿佛微微一暗。

    他料峭而立,只随意披着件月白长衫,上身赤膊,裸足踩在白玉砖上,踝骨嶙峋,足背肌肤竟似比白玉砖更莹润白皙。

    披垂在身后,一直逶迤到地面的黑发,比世上最好的黑锻还要顺滑闪亮。

    所谓郎艳独绝,原来是有实证的。

    留在寝殿里的宫人呼吸乱了,纷纷低下头不敢多看。

    凤弥王拊掌笑道:“这可是王后精挑细选、放在寡人身边的棋子,多年心血说杀就杀,范家儿女果然个个都是做大事的。”

    范王后唯有在见到凤弥王时,毫无瑕疵的精致面具才会有了活人的表情,眼神缱绻眷恋,盈满了情意,微微曲了曲膝道了万福,柔声道:“陛下凤凰神血之尊,岂能被这等贱民玷污。臣妾也是迫不得已,惊扰清梦,请陛下恕罪。”

    凤弥王哂然一笑,神态淡漠,仿佛天下万物都不放在心上:“你说这事怪不怪?平常好好的,一被寡人临幸就成了贱民。连从人间七道嫁过来的容妃也是贱民,不配生寡人的孩子。”

    范王后自女官手里接过皂底满地金的大氅,上前披在凤弥王肩头,语调里尽是柔顺恭敬同一丝哀戚:“陛下可冤死臣妾了,容妃的孩子天生病弱,尚在壳中时便不幸夭折,臣妾知晓时着实心痛……若是活着,也有十一二岁了。陛下,往后日子长着呢,过去的便算了吧。陛下恩泽后宫,开枝散叶,往后定会子孙满堂。”

    她将脸轻轻贴在男子挺拔后背,宛若猩红莬丝子攀附着行将枯萎的清癯雪松,柔声道:“夜深了,臣妾伺候陛下安歇吧。”

    凤弥王也轻轻笑起来,柔声道:“夜深了,歇了吧。”

    他模仿范王后的语调,连抑扬顿挫都学得分毫不差。

    如若牵着手脚、受人操控的傀儡。

    第二日,凤弥王便瞧见了弹劾六王子的奏折,修眉微挑:“澈儿素来最是仁厚端谨,怎会如此荒唐?”

    骨节分明的玉白长指将奏折夹起来,兀然笑道:“费尽心思,夺人书铺?与百姓争利、欺压孤幼,做得隐秘也就罢了,偏偏被迟儿抓个正着,还捅到他老子跟前来。”

    凤弥王虽然面容含笑,眼神却淡漠凉薄,将孔雀羽织的奏折抛回书案上,嗤道:“废物。侯英!记下来,六王子楚澈,行事张狂,禁足一年,反思己过,再罚奉两年,补偿给永诚书铺。”

    一直静坐在下首的范王后柔声道:“陛下,澈儿年少不更事,也不知受了什么小人挑拨,才犯了糊涂,他还小,处罚是不是……重了点?”

    凤弥王斜眼一瞧,分明是无情的眉眼,却仿佛潋着浓郁星河,他笑道:“十五了还小,寡人在他这个年纪,都娶太子妃了。”

    范王后道:“澈儿不过玄鹏血脉,如何能与陛下相比?他同他生母一样,蠢笨了些,本性却不坏,陛下罚得严厉,虽然是为人父的苦心,只怕他体会不了不说,反倒伤了父子情分。”

    凤弥王垂目,拿起另几份奏折,一一展开,嘴角微勾:“寡人同他有多少情分,还不是王后说了算?瞧瞧,满朝文武都在弹劾六王子勾结外族、欺压百姓,此事可大可小,禁足一年,正好避开风头。寡人只怕再查下去,就得治他叛国之罪。侯英,他伪造文书要夺的那家书铺,屋主是叫……姬朝安?”

    侯英拱手道:“陛下,是叫姬朝安,今年只有十岁,父母俱丧。他父亲正是三年前书祸之始、被抓的那个姬柳。若细论起来,姬柳是诚意伯姬松的堂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