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不乐意苛责儿媳，府上便定下了逢三请安的规矩。以姚云的性子，憋了三日的劲，都积攒到请安这日拿出来了，可不是得了机会就要在松鹤堂里好好将二房的荣宠夸耀一番？时日一长，每每到了这关头，薛沁便自觉拿出眼观鼻鼻观心的作态，只将二叔母的那些话听得左耳进右耳出。
偏偏今日，二叔母满面春风地来了，一反常态地不与大房唱反调不说，甚至还有心思让三娘好好出了次风头，夸赞的笑容更是诚挚，再不见从前的打压之意。
莫不是二房真要起来了？
“元娘可别吃味。”
薛沁正暗自忖度着，内心已经开始盘算着如何再拉拢祖母，好叫她回心转意，就听杜宛冷不丁发话，将话头扯到她身上来。
“原来祖母也晓得我与二娘四娘该羡慕三娘了。”方才祖母似是又和三叔母嘱咐了什么，可巧她正出神，自然听了就忘，压根儿不曾记住。面上倒还看不出破绽，依言嗔怪一句：“我们姐妹几个笨手笨脚的，横竖是招了祖母的嫌，只盼着三娘出门一趟，能多替我们带些新奇玩意儿回来了。”
“还使唤上你妹妹了，咱家是亏待了你不成？”杜宛就爱瞧小辈活泼爱笑的样子，薛沁在外多半端着长姐的沉稳气度，却对祖母的心意拿捏得很好，在松鹤堂从不会说些没意思的规矩话。
杜宛果然笑开，冲薛淳直摆手：“三娘可快些走吧，再坐一盏茶的功夫，你姐姐怕是要叫你将整个琳琅阁搬回侯府来了！”
薛淳起身，脆生生地应下：“既是祖母疼我，三娘便斗胆向祖母讨个恩典，让姐妹们一道出去也好。”
杜宛还不及表态，薛沁便笑着回绝：“若把我们姐姐妹妹的都带出去了，如何能瞧出祖母单单对你一人的偏心呢？”她也跟着起身，向杜宛一福：“元娘今日本就有约，原没想着这些，可巧正赶上祖母不疼，倒是多亏自个儿提前找了去处。”
薛沁的关子并未卖得多久，紧接着便道：“易家五娘昨儿才从她外祖家回长安，约了我们几个去说说话。”
“好哇，原是早给自己找好了地，只管快活去了！”杜宛眯眼望了眼堂外，初春的阳光透过竹帘漏进堂内，光影斑驳，在地上映出一片朦胧。耳畔时有莺啼，声声入耳，恰是春光大好的时节。
“我瞧外头景色倒好，也带着你二妹妹四妹妹出去玩罢。”薛沁眼尖，瞧见安嬷嬷手上的力度似是重了一分，带得祖母眉尾微挑，摆手止住了她捏肩的动作。
若是如此，倒像是要支开三房了。
薛沁耳聪目明，顷刻间便察觉了其中关窍。她本还觉着古怪，三娘手艺再如何精巧，祖母也不必为了区区一条抹额便松口放三房出门挑选首饰头面。可若是只想叫大房二房往易家去，这反倒是个顺理成章的由头。
为祖母的缜密心思暗叹了一回，薛沁亦生了不解。她要去易家本就是从前说定的事，祖母此举多半是为了带上二娘。可二娘与盼兰、欣远几个本就相识，很不必大费周章地再拐一道弯。
但此刻并非琢磨这些的时候，薛沁将心思压在心底，跟着几房娘子与小娘子一道起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跨过门槛的那一瞬间，薛沁被倾泻而下的阳光一刺，下意识地偏头回避。为着这一个动作，她忽地生了冲动，扭头往回望了一眼杜宛。只见自家祖母隐在阴影中，瞧不清脸上的神情。前面二娘正在唤她，薛沁来不及多想，快步跟了上去。
“娘子，您若有心，直说便是，何必迂回一通，让……”安嬷嬷瞥见杜宛神情淡淡，不自觉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杜宛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安嬷嬷一句：“小娘子们都出了门，此时可以派人去了。”后者领会，悄无声息地退下去办差不提。徒留杜宛一人，目光沉沉，落在渐行渐远的一行人身上，幽幽叹息：“三房的心是越发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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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你瞧这支发钗如何？”薛淳拿了好些首饰，挨个儿在发髻上比划着：“这件呢？”
余芳看得连连赞叹：“都好，阿娘瞧着很合适。我们三娘正是花骨朵儿的年纪，怎样装扮都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