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晋见王襄沉吟不语,便有些愤愤地道:“当年,他将棠姐儿往这里一送,他倒好,自请了圣命便去了江西,一走便是整整三年,这么些日子来从来也不见探一探棠姐儿,只写了几封信,这算什么?”

    王襄闻言长叹了一声,道:“三郎亦是无奈,当年远走江西亦是有缘由的,这里头的事情你还不懂,往后自会明白。”

    王晋不服气地道:“父亲也要分说明白了才是。若不说明,儿子又如何会懂?”

    王襄摇了摇头道:“你还年轻,许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要多想一层。不过现下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儿,你明年还要下场,这才是至重之事,旁的先放一放吧,为父会看着料理的。”

    王晋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然而一转念间,却又闭口不言了。

    是啊,他确实还太嫩了些,能做的实在有限。就算他想保护傅珺,想守住姐姐留下的产业,那也要等到他拥有了足够的力量才行。以现在的他而言,除了拼命苦读之外,并无第二条路可走。

    一念至此,王晋的表情便黯淡了几分,那眼中的不服气亦化作了一抹愁郁。他有些颓然地站起身来,向王襄躬了躬身,低声道:“父亲说得是,儿子这便告退了。”语气中隐约带了几分消沉之意。

    王襄微叹了口气,抚了抚颌下的短须,温声道:“只消再过上两年,许多事情你便也会知晓,为父会一桩一件与你言明的。而今却还需稍安勿躁,我儿可明白?”

    王晋猛地抬起头来,却见王襄满面的殷盼之色。正切切地望着自己。他不由想起经年以来,王襄对自己悉心指导,并不因自己是庶子而有分毫简慢,对他们姐弟二人亦十分顾念,那一份父子(女)之情,却是十分真挚的。

    想到已经离开的姐姐,想起往昔那虽不长久。却温馨暖人的画面。王晋的心中涌上一股热流,那面上的颓色便淡了许多,抬首道:“是。儿明白。”

    王襄欣慰地点了点头,又道:“你且往里头递个信儿,叫棠姐儿往我这里来取三郎的信,正好我也有事儿与她说。”

    王晋恭敬地应了声是。静静地退出了门外。

    出得门来,不知是不是心境转变的缘故。王晋只觉得天地一宽,那门外的树影花香变得分外真切,便连那半坡芜乱的杂草,此刻瞧来亦似有勃勃生机。

    王晋负着双手。面含微笑,信步踏过小桥,方行至玄机室门前。那留守的小厮便匆匆地迎上前来,道:“爷可算回来了。表姑娘在这里呢,等了爷好长时间了。”

    王晋闻言忙加快脚步往里走,一面走一面问道:“怎不叫人捎个信儿给我?”

    那小厮便委屈地道:“小的倒想送信儿来着,可那玄圃哪里是能轻易送信儿的地方?”

    王晋一想也是,便不再说话,那小厮快手快脚地撩起竹帘,将王晋让进了屋中。

    此刻的傅珺正斜倚于书窗之下,就着窗外的凉荫与微风,翻看着那部著名的,心中对那位穿越成秦始皇的前辈,其敬佩之情真如滔滔江水,绵延不绝。

    她猜测这位前辈一定是读历史的,或者是文学系的,瞧这古文的功底,还有那论点论据的把握,那真是功力深厚。至于其最为当世之人推崇的观念上的新颖,傅珺倒觉得还在其次。毕竟他们是同时代的人,视野相同、见识相近,书中的许多论点还是马哲课上的东西,时而便会引得傅珺发笑。

    王晋进门的时候,见到的便是傅珺捧卷细读、会心而笑的情景,不由心下暗自称奇。

    他也读过,对这位前代明君十分佩服,其视野之宏、思路之广、心胸之博,令他十分向往。他的许多同窗亦有同感,读此书只觉肃然起敬。

    而九岁的小姑娘读,这情景本身已经很少见了,至少他就从未听人说过。而更叫人称奇的是,读还能读得如此津津有味,甚至会心一笑,他实在不明白,这书能有什么可笑之处。

    听见了门口的响动,傅珺便抬起头来,恰好迎上了王晋探询的视线,她立刻笑着放下书来,浅笑盈盈地道:“小舅来得好慢,我等了好些时候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