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顺常在这宫中定是呆了不少年月了吧?”

    她闻言却是一愣,神情不若方才悠然,只低声应道:“回美人,奴婢已在未央宫生活了近二十年了,所见所闻自是比旁人多些,奴婢卖弄了。”

    听得出她似对这年岁的话题多有忌讳,既是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我便也不再追问为难她。

    环顾四周,不远处的石座上赫然有名,道:“那咱们现在所处的便是三十六苑之一的宜春苑,对吗?”

    粟顺常心思机敏,立刻接茬道:“正是呢,宜春苑是专供皇室贵胄游乐休憩之所,一年四季都培有应季的花木,每逢节庆,都会有妃嫔结伴到此游园,美人美景,甚是热闹。”

    “何须等节庆,那儿不就有一群妃嫔么。”我素手一指,前方丛林高出的夕晖亭正有一群花团锦簇的女子,瞧着神情姿态,许是刚到不久。

    我所处的石栏段,地势低洼又稍偏僻,夕晖亭中的目光不曾到达。

    粟顺常顺着我指的方向望去,沉吟道:“美人错了,夕晖亭中只有一位妃嫔,安經娥,其余皆是她的侍婢。”

    见她神色严谨,不似先前轻松,我方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误将奴仆认作主,叫人听去,笑话事小,兹事体大。

    再次望向那高处,为首的安經娥雍容华贵,丰腴福气,旁边的一群大小侍婢也个个衣着光鲜,不同凡物。

    我又轻声问道:“粟顺常莫见怪,飞燕初入宫,一切还不尽熟悉,不知这經娥品级如何?美人品级又如何?”

    “回美人的话,您是正五品美人,之上有从四品傛华,正四品經娥,三品婕妤及二品昭仪,再之上就是皇后了。”

    我点点头,高处不胜寒,位分越高便越是惹人嫉妒,给自己平添祸端。不奢求富贵荣华,只愿能在这深不见底的宫闱中保全自身和家人也就罢了。便有些庆幸地低声呢喃着:“原来如此,美人的品级如此低,那就好,那就好……”

    谁知粟顺常的耳目极是毒辣,方才低喃尽被她听了去。她轻笑两声,小声回道:“其实不然,您的位分已然不低了,美人之下还有八子、充依、七子、良人、长使、少使、五官等等,最末等是家人子,家人子还分上家人子和中家人子,皆是奴婢之流了。”

    不禁咂舌,“竟如此繁冗复杂!”

    “美人不必忧心,您初入宫门定是不知这些的,奴婢日后会一一告知。”

    我感激地握上她的手,相视一笑。

    又往亭中瞧了瞧,美人依旧,一时兴起问道:“想来这安經娥定是深受皇上宠爱吧,连随侍一众的衣饰都如此奢华。”

    粟顺常只是淡笑着摇摇头,回道:“平常的妃嫔自是没有这般待遇,只因着安經娥是皇后娘娘的表妹,且是长安首富商贾安仕举之女,所以地位超然。说起来安經娥与美人您的入宫时日相差不了几日,奴婢也是初次见到真颜,只知道那些宫人都是在她的永宁殿当差的,定是她本人无疑了。”

    我起初讶异,后也淡然了。皇帝的妃嫔皆是非富即贵,如我这般卑贱出身的怕是没有几人。安經娥在宫内有皇后的羽翼庇护,宫外又有母家雄厚财力支撑,她的高调奢华也就不难解释了。

    只是想到椒房殿皇后对我咬牙切齿的嘴脸,以她的显赫地位和人脉宗亲,要杀死我岂不是易如反掌。莫名地一阵心塞,当下已无赏花的心情。

    “透了这会子气,好多了。粟顺常,我们回去吧。”

    “喏。”她恭敬答道,伸出前臂供我搭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