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瞎说,别乱叭叭。”

    刘丧:“我认真的。”

    我:“……行吧。那你也答应我……等等,死不死的,都活着不是更好?”

    刘丧:“……也对?”

    我:“好啊,那就定了,咱们都活着,谁也别中途掉了队。”

    不知道谁起的头,我们俩蹲那儿拉勾勾,满脸郑重,活像两个幼儿园的小朋友。

    熄灯已有一段时间,熟睡中的小白就算有了睡袋这层禁锢,也仍用手将我环住,固定得严严实实。我将她扳正,没用,一会儿又缠上来了,还嘟嘟囔囔:“小储别闹,让我抱会嘛……”

    记得以前在十一仓,装修风格冰冰冷的宿舍我们一人住一间,做了噩梦惊醒总会半夜三更敲开对方的门,然后挤在一张床度过夜晚。

    这么多年了,一切似乎还是老样子。

    雨淅淅沥沥,我盯着山洞顶部,在脑海中构建水滴击打草叶、弹起,复又融入泥泞的图象。我很喜欢下雨,或者说,我喜欢下雨时一切被笼罩的安全感。重重危机中觅得的一处安稳地,大家共同为接下来的路作着准备,气氛前所未有地轻松——大概是苦中作乐吧。

    不远处出现窸窸窣窣的动静,似乎有人在整理睡袋。少顷,吴邪站了起来,将包甩到肩头,看了眼小白,惯性地移开目光准备往另一方向看,却意识到我睁着眼,遂将头偏了回来。

    他的脸色非常苍白,像是被人拿粉笔在脸上滚了好几圈,瓷娃娃的肤色都比他健康。这样显得眼睛颜色极其深,终年不散的黑夜与雾,都存在那对眼珠里了。

    笑一笑,心里一个声音道。笑一笑吧,你又要送走一个你所重视的人了,一如当年你仰起头笑着问你哥什么时候接你回家,却在不久后得知家人失踪那样。他们一个个离你而去,而你要露出最柔软的笑容,告诉他们:去吧,安心地去,不用担心我。

    我呲牙对吴邪小小地笑了下,笑容不大,但眼下笑纹毕现。

    下了整夜的雨,毒雾散得差不多,清晨空气湿润,水气附在皮肤上,潮湿且粘腻。

    地上有串脚印,被融得十分模糊了,但勉强能看出去向。我跟着那脚印走了段路,直到它没入草丛看不见为止。望着掩在薄雾间的远方,惆怅从心中升起,很快便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

    昨夜吴邪出门,刘丧也跟了出去。那时我盯着小揪揪消失在洞外,满心恐惧——极端的恐惧,有那么一瞬我以为他也要远去,再不回头。当然也仅仅是一瞬。

    多个关系要好的人面对生死抉择,就是这么无奈。先离去的人也许心有不甘没能陪同伴走到最后,但同伴又何尝不羡慕他不用背负身边人死亡的痛苦呢?

    推开木板回到山洞,黑瞎子已经起了,正坐在桌边看吴邪留下的信。那封信我起来时看过了,最为普通的笔记本横线纸页,蓝紫色的圆珠笔字迹。写了铁三角的去向、我们返回方式的安排,以及对几个人的嘱咐。

    其中有句是留给我的:“储火,很抱歉,牵挂我一个将死之人并不值得,望你与你的光一同前行。”

    哑巴村,吴邪病发,医院里我对他说:“我会找到属于我的光。”

    山洞里,吴邪给我留言:“望你与你的光一同前行。”

    是啊,我有刘丧,我再不会是被落下的人。只是吴邪,你为什么要说抱歉呢?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反倒是我欠你们吴家的更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