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以身上不知道盖了几层被子,旅馆里的破暖气被开到最大,噗噜噗噜地往外送风,那风时冷时热,时大时小,很不靠谱。

    床头柜放了一个玻璃杯,楚烨用手试了试温,里面的水已经冷了。

    他起身,找到烧水壶,水壶咕噜咕噜烧起热水,声音还挺大,可能吵到了床上睡觉的柯以,他皱眉不清不楚地嘟哝了几声。

    柯以浑身都冷。

    恍惚间,有风扫荡过草原的声音刮过耳边。

    他一身黑色皮甲,隐于黑暗之中,身后跟着手下最精锐的将士们。

    柯以很快意识到这是哪里,这是夏殷边境的一处战场,再往东五十里有一处峡谷,当年他带人夜戏北夏大营,被本该带兵回援北夏朝廷平乱的楚烨摆了一道。

    本该来去如风的夜袭变成了持久战,打得异常惨烈。

    最后,他跟楚烨两人缠斗之际双双落下悬崖,他还断了条腿。

    他跟楚烨的私交也是从这时候开始的,或者准确说来,这是他跟楚烨唯一的私交。

    断崖下有厚厚的植被,他们险险保住了一条小命。他断了条腿,楚烨手臂上有伤,但不重,足够把他弄死。

    可是被称为他宿敌的北夏大将没有这么做,他背对他弯腰蹲下,冷冷淡淡又不容置疑道:“上来。”

    柯以差点爆粗,神情扭曲道:“你不杀我?”

    “我对没有反抗能力的对手没有兴趣。”楚烨还是冷冷淡淡的,崖下太暗,连星光都没有,柯以看不清他的表情。

    “切,你就笃定现在能杀了我?”柯以道。

    “笃定。”楚烨道。

    柯以瞪了黑暗中的人影一眼,楚烨说得没毛病,他摔断了一条腿,楚烨四肢完好,能杀掉他的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上不上来?”楚烨没给他更多时间发呆,又问了一遍。

    柯以瞥了眼黑暗中微光勾勒出的宿敌宽阔的肩线:“不上。”

    “你走得了?”

    “你手臂上伤口我砍的,流了不少血,你能背着我走多久?”

    楚烨没接茬,默认了柯以的说法。

    柯以以为他终于放弃了,没想到下一秒就被一条强壮的手臂拽起来,楚烨把他左臂绕到自己肩上,右手托住他腰,让他一半的重量都靠在了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