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偏首,剑眉轻挑,慵懒而不失锐利:“你不知道?”

    我深躬着腰:“陛下明察,奴婢与宫外素无联系,并不知此事。”

    他回转过头,一步步走向浴池,身子一点点没入雾气袅袅的池水中。

    我轻呼着四周潮湿的蒸气,抿了抿唇:“奴婢告退。”

    “过来,伺候朕沐浴。”

    沉淡的嗓音透过蒸汽飘进我耳畔,我心下一震,当即蹙了蹙眉,却半刻也没敢耽搁,直起身拿过搁置在木架上的长勺,脱下鞋袜,微踮着脚朝里走去。

    烟雾将他身体的纹路勾勒得若隐若现,长勺里的温水顺着肩胛流落,滑过他凹陷的锁骨,隐没于腰腹深处。

    我目不斜视,另一手忍着掌心疼痛轻轻磋磨着他直挺的背部,也不知是雾气升腾还是其他的缘故,我双颊止不住地发起热来,现下应是红了一片。

    依照季桓一贯的习性,沐浴时不喜有人在旁打扰,故而我之前从未面临过这般尴尬的处境,纵然我心中并无半分旖旎之念,终究太过暧昧。

    要知道,在我还是皇后的时候,若非不得已,他从不让我近身碰触。

    “今日朝堂上,数十名官员联名上书列出上官裕种种罪行,再次请旨,诛其九族。”他轻阖着眸,漫不经心的语气令我蘧然一惊,手中动作亦停顿下来,喉咙里发出破哑仓促的声响:

    “陛下……”

    季桓微微睁眼斜睨向我:“让你停了么。”

    我呼吸急促,慌忙继续按摩揉搓,掌心的伤口已有血珠渐渐渗出,可我却丝毫感觉不到疼痛,满脑子都是他方才所言。

    父亲为官数年,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如今上官家落难,难免有人落井下石,千方百计置父亲于死地,总归当今圣上最容不下的便是上官一族,不是么?

    我心跳如鼓,早已乱了方寸,从未有哪一刻觉得命运权势如此可怖,竭尽所有竟无半分还手之力,就像是一条濒临绝境的鱼--他为刀俎,我为鱼肉。

    忽然,我被人反捉住手腕,猛地拽入浴池之中。

    温热的池水溅撒在我脸颊发梢之上,雾气如丝巾般缠绕住我双眼,目之所及,皆是一片迷蒙,我蓦地抬头,恍惚间,看到了他俊美凌厉的轮廓。

    我再顾不上其他,就着池水直直跪下,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腕正被他牢牢桎梏,一道殷红血迹沿着掌心蜿蜒而下,融于他双指交/合之处。

    沉默随着空气中的清香蔓延开来,我不敢看他,更不敢说话,恨不能连呼吸也一同摒去。

    季桓此刻亦是目色沉沉,看着半跪在浴池中,浑身湿.透的女子,缓缓松开禁锢在她腕间的五指,薄唇微阖:

    “去把伤口处理了。”

    我跌跌撞撞跑出秦霄殿,回到自己所住的偏房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