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依打瞌睡,额头敲到柜子时惊醒,他看向床,趴卧着的萧寅并没因那响动醒来,也难怪,毕竟昨夜没睡,还挨了顿打,要保持警醒是挺难。

    顾依揉揉眼,他是站着不慎睡着,不久前,萧家两位兄长给弟弟弄来冰块,再伺候过弟弟喝药吃饭后,就被弟弟嫌烦给赶走,俩兄长无奈,临行前请顾依代他们照顾弟弟。

    顾依来的目的就是潜入空房睡一晚,现下已经没得偷偷摸摸,且他蹭到一顿饭,是萧家大哥从酒楼叫来的鱼头炉,无功不受禄,他必须照顾萧寅一宿。

    顾依饿了许久没能忍住,他都好一阵子没挨饿,不是那么能挨了,他大快朵颐饱腹一餐,把那鱼头炉里的鱼头啃得干干净净,萧寅撩着他聊了几句不着边的话,直到昏昏睡去。

    顾依不能休息,强打起精神站着守,这情况不陌生,他有很长一段时间在军中被任命为萧寅的贴身护卫,萧寅休息时他必须醒着,萧寅醒着他就必须更警惕,以萧寅的安危为重。

    顾依觉得这样挺好,不讲情义,只为职务。

    顾依给萧寅换过两次冰块,第二次离开房间去取冰时,开门声吵醒萧寅,萧寅模糊不清说要他上床来睡,他出去后就不敢再进房。

    入秋天凉,顾依裹紧衣衫,站在房外的灯笼下取暖。

    夜半,虫鸣和房内传出的打呼此起彼落,四下无人,顾依趁机处理自己的伤,用的是萧家兄长留下的伤药。

    将近日出,顾依觉得不用再守,萧寅醒来若是又说尴尬的话,他不知如何应对才恰当,他洗一把脸,整理好衣装就离开萧寅官舍,往敦宗院去。

    顾依仍记得顾玖和他说的关于敦宗院的事,每日辰时,敦宗院的膳堂有准备早食,而后巳时开始直到申时,共有礼、乐、书、数四大类课,敦宗院不重视武学,射箭和御马的课一个月只教两堂。

    早上蹭饭,下课练功,河边梳洗,晚上找个能取暖的地方睡就可以了,顾依如此打算,等皇上复他官职,他就把弟弟接回官舍,要是不能,就求皇上给个差事,有俸禄最好,随意租个地方落脚,等攒够银子买所宅子,才把弟弟们接回家,这恐怕得攒很久,在那之前得省吃俭用。

    顾依隔着外衣摸怀里那把匕首,心里掂量当了能换到多少银子?他再摸摸外披的氅,这布料看似薄却很是保暖,必定不便宜,毕竟是王药的东西,他犹豫当掉是否合适。

    顾依对身无分文、流落街头的状况并未特别难过,他苦日子过得长,近来的好日子才是他不习惯的,他真正难过的是陪伴他许久的人,已经不能去找。

    敦宗院相当大,这里不仅是个学堂,也是宗室疏属的住宅,顾玖就提过,里面有酒馆、琴楼还有戏台,沿着外墙观望,能看见几座华丽的高塔,走上好一段路才走到正门,门外有个守门的在打瞌睡,顾依不去打扰,安静地杵在门边一座石雕旁等,辰时已经过一阵子,院内有两三处炊烟升起,守门的总算起来开门,顾依立刻上前报上姓名,递给腰牌。

    “这……我没接到消息,得先通报监门官才能让你进去。”守门的拿走顾依腰牌,“你等等,这点还没到,管事的人都还没来。”

    顾依觉得合理,身份未得到证实,总不能进去,为官那些日子,他知许多基层官员都不会准时上工,估计今天的早饭他是蹭不到。

    等吧,也许能有好运气。

    顾依找个不显眼的地方站,他看着陆续来到的马车、轿子,明显不是普通人家所有,下车下轿的都是看起来和顾玖年龄差不多的公子爷,也有小姑娘,各各长得粉雕玉琢那样,领着书童和小厮,彼此见面会点头问好,也有拱手作揖,而后有说有笑地走进门,少部分男孩子会打闹。

    看着这群孩子,顾依就挂念弟弟,弟弟们得以在王家庄的私塾读书,他们将来会和敦宗院里这些官家子弟一样知书识礼,可以考取功名,只要他们是王家庄的人,未来就不会低人一等。

    顾依蓦地一阵心痛,王药为他做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他懊悔自己没有珍惜,还想着将来要把弟弟带走,到时弟弟们一定都比他本事,那岂不是把王药栽培的成果占为己有?如此自私,枉为人夫。

    内疚填满顾依的思绪,使他未有察觉有人朝他身后走来。

    “大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