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知府李彦,是曾和萧寅的爹萧儒一齐在边境抗西夏的战友,李家与萧家是世交,事实上,李彦最宝贝的幼女还未出生时,就已和萧儒有指腹为婚的约定,若生的是女儿,便许配给萧寅为妻。

    如今李彦的这位掌上明珠李霜桐已是及笄之年,这也便是萧家夫人急着要萧寅赶紧定下心成家的原因,要是再拖,就误了李家闺女的宝贵年华。

    萧寅在朝堂当然是见过李彦,李彦这人和他爹一样,虽打过仗,却一身文人气息,言行举止儒雅,在朝堂进言时可看出是个明理的人,然而萧寅听说他在审案时是完全两个样儿,明镜高悬、执法严明。

    于是当他追来顾依官舍,听见王药说要替顾依顶罪,他就觉得不行,意思不是这法子不好,而是一定穿帮。

    “这个没死吧?”萧寅翻起那个给刀刺穿背的人,那人口吐鲜血着说‘救命’,但看那流血的量,若不及时救就会断气。

    萧寅出现的时候,顾依就把王药档在身后,萧寅望顾依,无奈叹口气。

    “我们仨都是在同一个军营里待过六年,你俩别因为我一人单着就孤立我,拿我当个坏人防!”萧寅说着就走近顾依,顾依直直盯着他,不带眨眼。

    萧寅停步在一个适当的对话距离之外,他不想被顾依满身的杀气给刺得心寒,他双手垂着,表示没带兵刃,说道:“我在你官署门外抓回来一个人,他说他是你管家,我看他偷偷摸摸地也不放心,已经打晕了关在柴房,我虽然不能肯定,但要是那人看见了刚才的经过,我劝你夫人还是打消隐瞒实情的念头,李彦不是草包,顾依,你知道的。”

    “有钱能使鬼推磨。”王药在顾依身后碎碎念着。

    萧寅翻白眼,回道:“我可以给你保证,你要是妄想送钱去官府了事,推磨的就不是鬼,是你的好相公。”

    “你……”王药正要回嘴,顾依就拽了下他手腕制止,还对他说:“那人没死,去救。”

    “人是我杀的,我就要他死,救来做什么?”

    “你学医难道是见死不救?”

    “我学医只是为了救你。”

    “呀。”萧寅扶着额头,“你俩,觉得现在是时候打情骂俏?”

    “这件事你不要管,掉头走吧。”顾依这话实实在在撩起了萧寅胸中那一点星火。

    “顾依!你他妈的是不是非要老子给你烧菜做饭,端茶递水,铺床洗衣服,才肯当老子是兄弟!”

    顾依认识萧寅的时日比王药少了几年,但是打仗时有更多时候是和萧寅出生入死,王药则在营里等他归来,萧寅个性豪迈,嗓门向来就大,阵上杀敌喊冲喊杀的时候,只要是他带头,士气就能大振,这一点顾依较他逊色,他俩领着的军中有那样的说法——顾帅出阵,百里取敌将头颅;萧帅出阵,敌将不战自退百里。

    这么能吼人的萧寅,却从来没吼过顾依,即便初相识,顾依只是个辎重兵,萧寅已是将领,顾依还记得那初次见面的场景,他夜半练功,萧寅提着一酒壶和一烤羊腿,毫无架子地蹲在一边说,兄弟,真好刀法,能不能教我?我请你吃酒。

    回顾从军的几年,要不是萧寅赏识,顾依怎么可能有机会在前线立功?军中六年,王药赋予顾依心灵和生理上的支持,萧寅则像一根绳索,不动声色地带着顾依一步步往上爬。

    “我做不了你的兄弟。”顾依语气冷漠,但他眼中闪过即逝的一抹挣扎,萧寅看得清楚。

    顾依为人看似淡漠,但其实有情有义,萧寅能这么喜欢他,当然是知道他的为人,“李彦是我未来岳父。”萧寅冷静了下来,省去无谓的谈论,他直言他觉得最有用的应对策略:“李大人和我爹都曾是领军大将,他知道一个普通人绝对没有力气利落地用刀斩断人的四肢骨头,更不可能一刀刺穿一人身体,王大夫,你想花钱买顺这个逻辑?那是做不到的,你们必须事情来龙去脉老实招供,李大人明察秋毫,不会忽略任何细节,羊邢带没有官职的人带刀闯官署,已是违法,这两个人死在这里正好,是个证据,证明羊邢来者不善,王大夫额头有伤,我相信那不是唯一的伤,让别的大夫检查那些伤,即使没有人证,也可从伤势推断羊邢试图对你行凶。”

    萧寅吸口气顿了顿,见顾依和王药都还认真听,便接着说:“钱买不通,情可以,顾依,你和王大夫的婚事,皇上都亲口批准,这不是我和你知道而已,羽盛那小子也听见,羽盛嘴巴可大了,我保证他现在已经跟不少于五个人说这事,你俩就算还没有明媒正娶的关系,那私订终身的事实已是铁的啦,做夫君的,眼看夫人遭人恶意对待,谁能不出手?于情于理,顾依,你没做错事,不会判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