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得言辞笃定,但很快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略抱歉地望了一眼余鹤水,道:“不过是下午,灯烛也没点上,只看到那位上了楼,我看错也是有的。”
两天前,他们还在路上呢,到底有多少个假林铮?
或者那位是真的?
祁戈瞥了余鹤水一眼,对小花道:“那个人啊最喜欢骗人了,他自己偏还不承认,你跟我们说说。”
小花问道:“你们关系不好啊?我可不信。”
祁戈应道:“马马虎虎,也就只能一起干坏事了。”
小花似乎被逗笑了,虽然这句话压根没有任何的可笑之处,她还是笑得有些过分开心了,直到祁戈有些不耐烦,轻轻拍了她一巴掌,小花才按了机括开关似的,停了下来,正色道:“那位客人穿着件灰色的袍子,黑色的靴子,上面描着金色的花儿啊叶儿的,像是用金丝嵌进去的——”
衣服可脱可换,最好伪装了,于是林正音忍不住问道:“长相呢?”
小花有些茫然道:“长相我不是说过了吗,跟这位爷几乎是一模一样啊。”
林正音望向余鹤水,只见他满脸严肃,不知脑子里的小剧场已经演到第几出自己遇害了,于是用力拍了他一巴掌,道:“清醒点。”
余鹤水放下托着腮的手,给自己倒了杯酒,偷偷向她挤眉弄眼,说道:“清醒着呢。”说罢,又对小花道:“小花姑娘,你接着说。”
没见过自己喜欢听别人诽谤的,小花挑了挑秀气的眉毛,真的就继续向下接着说了,“如果真的是用金丝嵌进去的话,那鞋子应当值不少钱呢。他那衣服看上去不像是胡山这边的,上面那灰色看起来重重叠叠的,倒有点像大承的水墨画。还有,我记得最清楚的,是他头上的簪子。”
余鹤水一杯酒慢慢地饮完了,神色间既像是若有所思,又像是放弃了思考。只听小花用讲故事的语气艳羡道:“那簪子真好看,上面有颗蓝色的宝石,太漂亮了,虽然只有指甲盖那么大,但是那个蓝色,剔透得……”
她似乎词穷了,绞尽脑汁半天也说不出来那宝石剔透得像什么一般。余鹤水最看不得美人为难,又给自己倒了杯酒,说道:“剔透得像是人的骨头。”
林正音瞥了他一眼,道:“哪有骨头是剔透的?”她刚问出来,就恍然明白了,“舍利。”
小花却拍手道:“不错,十分的恰当。客人真是妙才,小花敬你一杯。”
余鹤水十分严以待人宽于律己,现下也不说饮酒伤身了,笑眯眯地跟漂亮姑娘喝了一杯。
酒是借酒消愁,也可烈火烹油,一杯,一杯,又一杯。
他们此行的目的便是来打草惊蛇,依着林正音的意思,只在包间里喝酒算什么,怎么也要出去招摇一下,余鹤水没拒绝,但是颇为敷衍,好像是后来跟小花姑娘喝酒喝得猛了,下楼梯的时候一手扶着扶手,一手扶着脑袋,虽然是张假脸,没红得让人笑话,但到底走路也踉踉跄跄,没怎么顾得上引人注目地招摇。
不过花红柳绿这种风月场色,没有不透风的墙,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放大得人尽皆知,倒也不需要怎么努力去丢人现眼。
林正音看他走路都走得歪歪扭扭了,只能上去扶着他,皱着眉头边走边小声呵斥他。
祁戈走在前面,他们已经出了热热闹闹的大门,走向租住的小院落。此时天色已晚,月色铺了满地,后面是余鹤水酒醉后哼哼唧唧的声音。祁戈忽然想到了那个在药师塔中的夜晚,她不知怎么忽然就想到了那天的月色,还有那时十分不要脸的余鹤水。
她停了下来,回头一望,林正音正让余鹤水搭着她的肩保持平衡,余鹤水比她要高,所以走路都压在林正音身上,步伐软绵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