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昔辞趴在脏兮兮的茅草上悠悠转醒时已是天光大盛,明晃晃的从大牢高处的小窗木棂间照进来。

    她眯了眯眼让自己适应,视线顺着往前看到仰面躺着的余周。恰有一道日光映在脸上,将他侧面线条流畅的勾勒出来,似名家挥毫行云流水又小心细致绘作,虽是粗布衣衫,却恰衬得他少年纯粹意气风发。

    忽然那密匝匝的睫毛微微颤了颤,顾昔辞赶紧闭上眼睛装睡。虽说她有一万通歪理解释为什么同样中招,没什么武功的她反而醒的最早,但她懒得费这口舌,干脆一装了事。

    不一会儿,有人用手轻推她的肩头:“富家子?富家子?”

    顾昔辞闷哼一声,随手拿袖子擦擦嘴边口水,一脸艰难地睁开惺忪睡眼:“嗯?”

    这时一旁飞云也醒了过来,左手下意识地探向腰间,当然,跨刀早已被摘去了。

    顾昔辞赖在地上不肯起来,嘟嘟囔囔:“叫我干嘛?反正也出不去,睡着不好吗?醒了还得忍渴挨饿。”

    余周也不再管她,自顾坐在一旁打坐运气,脸色却是越发难看。他轻轻呼出一口浊气:“那大和尚用的什么邪药,不仅能瞬间让我们昏迷,连经脉都封了个七七八八。”

    顾昔辞继续趴着怏怏道:“软魂散,你行走江湖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余周眼神一黯:“我也是才拜别师父下山,从没想到江湖竟是这么混乱不堪。”

    顾昔辞翻了个白眼,感情是个菜鸡搭组,一个初出茅庐,一个避世七年。本来还想着一路多探些近来消息呢,现在可好,时运不济不说,命运也多遄,这才离开忘忧楼一天,就享受了把牢狱之灾。

    虽然不断腹诽,顾昔辞还是耐心解释道:“这药是多年前一个用毒天才研制的,猛烈得很。寻常人闻之就此昏死过去一年半载都有可能,最适合用来打猎药熊,对付武道中人也是十分好使。一旦中招,要想经脉流通内功恢复,要么有解药,要么,至少等个五天七天的。如果持续用药,那可真是神仙难抬头。现在你就别瞎折腾了,越是强行冲破阻碍,越是难以恢复,趴着歇吧。”

    余周恍然大悟,难怪她要一直保持这个咸鱼姿势,于是赶快放松下来,背靠着墙休息。

    “反正也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聊聊天儿吧。”顾昔辞换了个稍微舒服点的姿势,一手撑着脑袋冲他扬扬下巴,“你是在哪第一次遇到潼州三鬼的?”

    “平遥县。”

    “当时他们可有何异状?就是像之前那些人一样,被什么东西连着。”

    余周仔细思索了下,昨日事件一桩桩发生的太快,他确实没来得及好好梳理一番。他看了眼一滩烂泥似的顾昔辞,心道:这人虽看起来油嘴滑舌不靠谱贪财怕死,关键时候还是为我说了句话,比起遇到的这些手段下作的,已经算是正人君子了。

    于是也不再太过防备,大致讲了下自己下山再到平遥县的经过,当然为何要找忘忧仙,又要易何物是闭口不提。

    不过顾昔辞现下也懒得计较这些,江湖人易物大多是为功,再者是为手脚什么的,或者是易剑法秘籍,他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子,能有多大秘密,无非就是这些东西罢了。现在是要好好想想怎么把这幕后的家伙揪出来一顿暴打,吃这种亏受这种苦,不报回来不是人。

    她漫不经心道:“也就是说四天前你在平遥县碰到潼州三鬼,他们还都是正常样子,打了你剑的算盘后,就跟你起了冲突。但是你剑法高超,他们三个灰头土脸,夺剑一事就算罢了。而后也没有发生什么怪事,直到昨日。”

    余周点点头,顾昔辞继续捋下去:“而客栈掌柜从正常人变成傀儡只用了不到一个时辰,说起来,最开始在客栈的黑衣人好像也没那么多,是慢慢增加的。那可不可以这么想,把身怀武功的变成傀儡,要比把寻常百姓变成傀儡要困难,功法越高,需要的时间越久。”

    余周眼眸一亮:“那人后来发现,慢慢增加人数并不能困住我们,于是黑衣人停在了四十九名。”

    “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