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游弃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老者似是惋惜又似是忧虑,他抬起手掐指一算,长叹一声:“你身负天煞孤星命格,极容易引发周围生灵的负面情绪。一般身具此等命格者,大多活不长久,却不曾想你不仅活了下来,还能达到如此成就,如此天赋心性,当真举世难寻。”

    游弃仍旧沉默。

    老者:“……你就没什么想问的吗?”

    游弃默然握紧了手中的骨剑,而骨剑也应和般发出一阵杀意凛然的轻鸣。

    老者再次叹息一声:“你瞧,这便是我评判你不可为一界之主的缘由。有些事情,以语言便可轻松化解,而你却选择不发一言,直接出手,将原本的小矛盾激化为深仇大恨。”

    感受到老者周身没有丝毫恶意,反倒充满了怜惜慈爱,游弃握着骨剑的手稍稍放松,低垂下长长的睫毛,声音冷淡如冰:“言语无用。”

    “……也罢,你自小便生存于重重艰险之中,因为你的命格所致,身旁生灵都会下意识排斥你、远离你,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你,自然不会信你所言。”老者微微摇头,“我怜你天妒英才,不若再予你一次机会,回溯时间,重历人生。”

    游弃发出一声冷嘲。

    “当然,此次再入人世,我会出手修改你天煞孤星的桎梏,赠予你福禄双全之命。”老者莞尔一笑,“若你此次重走人生之路,能够化解骨血中的狠戾冷漠,感受到世间的温暖情感,那么当你再次来到我面前之时,我便认同你一界之主的身份。”

    说罢,没有理会游弃的反应,老者轻挥袍袖,游弃只感觉自己被一股浩然力量笼罩,心上有什么枷锁骤然崩毁,整个身体为之一轻。

    “好了,你这便去罢。”老者笑道,再次挥动衣袖。

    游弃暗沉的瞳眸猛然一缩,身体骤然后仰,自云端落下。

    心中警铃迅速拉响,游弃试图反抗,但周身上下却被那柔和的力量不容置疑的禁锢,哪怕游弃如何催动体内灵力,也没有半分挣脱的迹象。

    死死盯着那垂眸望着自己、身形越来越小的金光老者,游弃自九天之上坠落,刹那间时光轮转、沧海桑田。

    当再次清醒过来时,游弃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小时候的茅草房。不远处停着两具被破席遮面的尸体,正是游弃早早便无辜殒命的父母。

    游弃面上没有丝毫波动,低头查看了一下自己幼小的身体,第一件事,便是摸上腰间,寻找自己的本命长剑——他什么都可以不在乎,什么都可以舍弃,唯有这柄长剑,是唯一的羁绊。

    然而,他的手却摸了个空,只觉得心脏也骤然空了一片。游弃本就冰冷如冰的面孔越发沉冷,抬手覆上自己的胸口,却愣了一瞬。

    因为他发现,自己左边的肋骨竟缺失了一条。

    顿时,游弃也不知自己是应当松一口气,还是越发不安。他被那云端之上不明身份的老者逆转时间、再入轮回,而被他握在手里的骨剑也理应随自己一同回溯,重新变成自己的一段肋骨。但此时此刻,自己重归幼时,却依旧缺失了那条被自己祭炼为本命剑的肋骨,那么这说明了什么?

    游弃思考片刻,心底终于有了一个模糊的结论,却又没有办法确认。他索性暂时将此事放在一边,冷静的从地上爬起,走到两具尸体旁,抬起小手将破席揭开。

    他的父母,是死于魔修之手。那日,他们正带着家里存了好久的鸡蛋去镇上贩卖,却恰好遭遇魔修狂性大发。

    魔修狠辣无情,视凡人如蝼蚁,更没有修仙者的律例教条约束,行事肆意、全凭一时喜怒。那一次,镇上被魔修撕碎捻烂的凡人不计其数,他的父母虽然遭遇不测,却好歹留了个全尸得以入土为安,比之那些碎成一滩血肉烂泥的凡人好了不知凡几。

    游弃安静注视了自己的父母几秒钟,将那两张写满了惊恐的青白面孔再次记入脑中,这才将破席重新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