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棹没有想到来自于另一个脚步声的主人居然是侏儒管家，更没有想到侏儒管家也姓华。
极乐王一下子变得惊慌起来，拉着顾河清的手，“阿妍，不要和华先生顶撞，他——他真的会杀死你的！”
“我何曾敢顶撞华先生。”顾河清冷笑道，“既然我无能被华先生识破，我就没有想过能离开的一天。”
此时侏儒管家的微笑已经冷了几分，而一旁的极乐王早就急不可待地劝慰道：“阿妍，你何必如此固执？”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知其可为而为之。”顾河清甩开了极乐王的手，声音决绝：“华先生从未给我们活路，不然他怎么会研制出极乐水这样的邪物？”
“华先生如此聪明，何必再花时间来为难我这个小女子？”顾河清冷哼一声，“倒不如想着你们身家性命的东西送出去之后，你们如何脱身，岂不是更好？”
侏儒管家的笑容也逐渐消失，“我倒是从来不知道王妃这样口齿伶俐，不给人留有余地。”
“要说不留余地——”顾河清的神色中多了一丝讥笑之色，“怎么比得上华先生，将自己的亲生哥哥做成傀儡，送给自己喜欢的女人，此等手段，果真让在下大开眼界。”
“你送给我的那个人偶花瓶，真的是师父的身躯做成的？！”门口铁门被一剑利刃劈落了一角，使得整个空间都闷声震动了一下，“你怎么能这么做！？他可是你亲哥哥！”
花棹怎么都没想到，门口冲进来的人是花羡！
“小羡，你为了华善文，把剑指向我？！”侏儒管家低沉地笑声久久回荡在每个人的耳朵里，仿佛能够感受到这个低矮的，样貌平凡的男人内心的绝望和愤懑，“你是最清楚华善文坐拥天下名医之荣耀是因为谁的人！如果不是我，他华善文凭借一副好皮囊能沽名钓誉到现在？如果不是我，我们神医华氏一族早就断了传承，凭什么他容貌出众，一生下来就受尽父亲母亲宠爱？凭什么我天资卓绝，就受尽屈辱和鄙视，就因为我生得矮，天生畸形？”
“师父！”花羡愤怒而无力的声音并不大，然而这一声称呼却让刚刚侏儒管家的失控的声音乍然停止，“我一直都知道，华善文徒有其表，是您教会我和宋甄两人医术。”
“你竟然愿意喊我师父？”侏儒管家的声音有些抖，里面沾染了一点哭泣而卑微的渴求，丝毫不在意花羡的剑还抵在自己的胸前，一步步走向她，“你一直都不肯承认我的，你觉得我丑，你讨厌我，可是你还是愿意跟我学习医术，我还以为，你是有点喜欢我的。我甚至想，你喜欢哥哥俊美，那么我就比他更厉害，我会比他更有名望，更有钱——”
侏儒管家的脸上露出了不符合他神色的羞涩，“我千辛万苦地研制出了极乐水，它能控制人的神经，服用时间过长便能够控制人的行为和思想。多么惊人的效用啊，如果有一种药，人喝了之后会更加兴奋，更加高兴，长时间服用之后便无法离开它，那么所有人都会控制不住自己倾家荡产去购买它！可是我的长相太奇怪了，没有药店愿意进价我的药，他们把我赶走，知道我遇到一个贵人，他鼓励我的研制，还建议我用一个傀儡来面向众人推销我的药水。”
他走到极乐王身边，大力拉扯着他，把他拉到花羡面前，像是献宝般的，圆圆的脸上全部都是虔诚和热切，“这个是我的傀儡，他很漂亮，也很听话，我说什么他就会做什么。你说，我要是有他这样的容貌和身高，你是不是就会多喜欢我一点？你，你要是实在不喜欢我的长相和身高，我们三个一起成婚好不好？”
花羡偏过了头，似不忍去看侏儒的脸，“华显文，你疯了。”
侏儒浑身颤抖了起来，似乎是无法忍受什么地看着花羡，“是！我是疯了！我早就疯了！在你们所有人眼里，我无耻！我卑贱！所有人都觉得我是一个疯子！我要是真的是疯子该多好！华善文那个蠢货，他无才无能，还要给人看病，每次把人医死了就找我擦屁股，妄图让我起死回生！我当他是我哥哥，所以我一次次忍让！我想要父亲母亲爱我，可是他们厌恶我！我想要你爱我，可是你厌恶我的长相，鄙夷我的身高！”
他充满狠戾和阴鸷的目光瞪着顾河清，“你当初建议让我邀请小羡来参观我的成功的时候，就预演了这一切对吗？你知道小羡不会因此而爱我，反而我更加厌恶我，对吗？！”
他走向顾河清，一步步，像是恶鬼索命，“我早就觉得不该留下你这个祸害，可是我的傀儡喜欢你，我知道那种求而不得的感觉，所以他三番五次求我不要对你下手。可是我现在才明白，对待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华善文再不济，没有助纣为虐，知道你研制了极乐水，甚至还劝解过你。”花羡双眼充满泪水，“可是你为什么不仅杀死了他，还要把他做成人彘？”
侏儒的眼底带着疯狂的阴翳之色，可是对上花羡的时候，却依旧带着小心翼翼的温柔，仿佛在拼全力将自己唯一的光明举在心爱人的面前，“当年那个侵犯你的坏蛋是华善文。当年发生那件事情，所有人都以为是我。比起证明自己的清白，我更想帮你抓出那个坏蛋来！当我把所有的证据呈现给华善文的时候，他居然承认了。那种事情是夫妻之间相互愿意的情况下才能做，华善文那个混蛋，怎么能够不经你的同意就对你做出那种事情？”
花棹愕然想到花羡不知何故回到花家那天，依旧一身红装，明艳动人，但是目光脸上却是毫无血色。不吃不喝三天，只是关在房门里。后来花羡有了严重的洁癖，一天要洗五六次澡，花棹清楚地记得花羡对于自己身体所展现出来的万分厌恶，那样充满着曼妙而白皙的身体，像是世间最美丽的含苞待放的花儿，然而花羡几乎是在自虐般，像是要把自己的身体洗下一层皮肤下来。
花棹一直没有问，因为一直骄傲的花羡在那天晚上抱着她哭，求她不要问她发生了什么。这件事情成为了她和花羡之间永远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