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袖梅的女人穿了一件破破烂烂的红衣,袖子与裙摆处破了许多洞,还有些地方似乎是被山石割破,脸上是长年的营养不良,眼窝深得要命好像被人一拳打得陷了进去一般,纵然见过许多的人人鬼鬼,辛瑶也曾经被这个女人吓得做了两夜的恶梦。

    “袖梅,等把院子里的酒坛子都装满了,你就走吧。”

    辛瑶觉得自己似乎年纪越长脾气越好,有了点大善人的模样了,记得话本子里说书生救了狐狸,狐狸来报恩,以身相许做了夫妻。她反观自己既没有特殊爱好又没有别的长处,只能将这个半路捡来的女鬼拴在家里酿酒,枯燥的日子一过就是几十年,每天对着同一张脸看得她心烦了。

    “袖梅,走之前别忘了把我要的东西留下,我辛苦收留你这么多年,咱们之间的情谊总还值些钱的,你说呢?”

    红衣女鬼在辛瑶家里洗衣做饭酿酒洒扫干了半辈子,渐渐就摸出些门道来。

    人间常有一句话叫“宰相府前七品官”,她背靠着辛瑶这么些年除了要干点家务外还真没怎么吃过其他的苦,这日子过得比她做人时候幸福多了。

    乍一听她要被送走,心里的滋味有点复杂,几十年来她一直没法放下心里的怨恨,久而久之成了厉鬼生出了心魔,这些年辛瑶三五不时对她的打磨揉搓,也许她逃出丰都为祸人间也不无可能。

    袁袖梅停下酿酒的动作跑回自己的小房间将她托人买的话本一轱辘都拿布包好递到了辛瑶面前,脸上颇有种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怆。

    “这里有五十多个话本子,都是我托黑大人从人间采购的,其中还有不少珍藏版和签名版,都是好东西,您能不能再让我住个几年,我实在不想离开你,我...舍不得你。”

    辛瑶将话本子接过,从头到尾粗粗看了一遍,复又放在边上的石桌上。

    “你的事情搞定了。”

    “我在你那情人的汤里加了点东西致他发狂,不小心被撞落了投胎的魂牌,被人混水摸鱼捡了便宜,他大概要投畜生道了。”

    红衣女鬼见她将往日最爱的话本子都置于一旁不理,便起身将晒着的衣服都收进屋子叠好,今日这座宅子里里外外都被她打扫了遍,她转身回顾四周,对这座她待了几十年的破宅子竟然也有了一丝不舍。

    “虽然早知有这一日,还是多谢大人完成小女子心愿,只是不知大人何时要将我的人骨拿去。”

    女鬼跪在地上仰着头,脸上是一派故作的天真。

    “你要方便,就现在;要是不方便,那就等我吃完饭。”

    “呃,这么快。”

    女鬼脸上的天真消失了,想着要换副面孔博些同情,却不料辛瑶再不多看她一眼,拎着酒壶晃了晃,只是可惜这么好的酒以后便喝不到了。

    “别拿你做人时的那一套来忽悠我,也许你打听过了,我统共做鬼也才百来年,这差事也才做了没几年,资历浅得很,可你莫要忘记了,这穷奇地狱满打满算的鬼修到底有几个。”

    辛瑶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自己都忘了,反正一睁眼她就跟在白无法身后做个漂亮的小裁缝天天在那里补自己的鬼身,补了几十年才堪堪摸进了鬼修一道的门槛,她是将十万幽魂炼化后才成的鬼身,跟他们这些自然死亡的鬼多少有些区别,前事看尽,来事苍凉,别指望一个连感情是什么都不知道的人会有同情心,袁袖梅不过是她拿来打发时间的,小猫也行小狗也行,换成个厉鬼不过是挑战的难度大一点,更刺激罢了。